明明只要低頭認錯,前塵往事便能一筆勾銷,看這葉姑娘也不像是痴傻之人,怎麼便是連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
默默在心中回想了一遍這八個字,怒極反笑,謝虞之仍然是不失風度的,周身仍然是雲淡風輕的貴公子姿態,他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葉清清,語音清淡、慢條斯理道:“既然葉姑娘執意如此,在下也便不再多言了,只是希望葉姑娘以後千萬不要後悔今日的說辭。”
“不過世間萬事兜兜轉轉,總歸是陰差陽錯,若將來真有一日,葉姑娘想清楚了,迷途知返倒也不算是太晚。”
似笑非笑說完這句話之後,謝虞之便也不再去看葉清清,轉身便離開了。
謝令此時站在原地,先是側首看了看公子轉身離開的背影,隨後又回首看了眼葉清清,眼神倒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本來這件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了,現在卻要難辦許多,他原本是想要留下來提醒這姑娘兩句話,只是沒想到還未等他開口,便見公子停下回首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語氣陰惻惻問道:“怎麼還不跟上,你是想要留下來嗎?”
聞言,謝令渾身一顫,倒也不敢再說什麼話了,匆匆便跟了上去。
自從謝虞之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葉清清便也轉身朝著草床走去了,面無表情地往草床上一躺,眼神散漫地盯著眼前的牆壁,金光從牆壁上的小窗照了進來,斑斑塵埃也染上了福澤。
她自然是不曾注意到方才謝令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便是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在這個世界她可不就是個神經病嗎?
她的一切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試圖將她逼到狹窄逼仄的角落中。
她在外人眼中就是個異類。
十七載的現代思想鑄就了她的人格,而在這個世界短短的十幾天就彷彿能摧毀她的一切。
前路會是如何,無從得知。
出了牢房,外面的天色早已是傍晚,因著夏日白日長的緣故,天色倒還算是比較明亮,謝虞之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天,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狀似無意地側首看了眼牢頭,漫不經心問道:“下午有人來找葉姑娘嗎?”
那牢頭已然是戰戰兢兢,就在他以為總算能夠送走這尊大神的時候,沒想到冷不丁就聽見了謝虞之的問話,剛送下去的半口氣便又梗在了胸口,自然也是無暇注意謝公子到底問了什麼話……
見那牢頭仍然是一副懵頭轉向的模樣,謝令自然猜到了那牢頭的想法,嘆了口氣,“愣著幹嘛,沒聽見公子的問話嗎,葉姑娘都已經坐牢了,難道她的家人就不曾前來找過嗎?”
“都到這個時辰了,若是葉姑娘的家人還沒有來官府尋人,或許是不知道這個訊息,難道官府就不準備派人去通稟一聲嗎?”
聽聞此話,那牢頭才算是如夢初醒,頓時恍然大悟,連忙道:“是是是,多謝公子提點,屬下這就派人去通知葉姑娘的家人。”
聞言,主僕二人這才離開,伴隨著馬蹄疾疾的聲響逐漸走遠,牢頭這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原本是想要直接去找葉姑娘的家人,只是許是他現在的大腦逐漸清晰了一些,仔細一琢磨便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他便讓旁人前去通知了,而他則前去找了朱大人。
朱崇聽聞這件事情的時候,到底是在官場濡染多年的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不對勁,謝公子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便是他派人前去請謝虞之,也只能是無功而返,可是謝虞之如今竟是屈尊降貴親自來牢房找人,並未走之前還專門告訴牢頭一些事情。
如此已經是古怪至極。
謝虞之可是瘋子,瘋子做出這般不尋常的事情,其中用意已經無需多言了。
想明白這點以後,朱重早已是渾身冷汗,顧不得思索那麼多,急匆匆便命人將蘇見柔母子找了回來。
他起先是想要賣給謝雲寂公子一個人情,可是人情哪有性命來得重要?
比起君子,他還是更害怕得罪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