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烈骨
第三章烈骨
謝虞之站在湖邊,湖風吹動了他的衣袂,他負手而立垂首視線落在湖面上,每每傍晚的時候謝府早早就點起了燈,燈籠簇簇、迎風搖曳,便是湖面上也被映照的波光粼粼,恰似浮金點點躍於水面。
想到白日發生的事情,他的眼底浮現了一絲冷意,右手食指不緊不慢撥弄著食指上佩戴者的紅玉扳指,倒也算是命大,只是下一次就不一定能躲過去了。
腦海中恰恰浮現這個念頭,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明顯的咳嗽聲,謝虞之的視線從浮金點點的水面上掠過,便是沒有回首,他也能輕而易舉猜到來人到底是誰,無非就是府中的那個病秧子。
謝虞之並未回首往身後看,而是徑自轉身離開了,許是燈籠太過刺眼,便是潛在水中的遊魚也在這一刻也探出了水面透氣,發出細微的水泡聲,在寂靜的夜間很是明顯。
謝雲寂遠遠地站在橋頭,生母生下他的時候難産,不幸故去了,他的身體便也有些孱弱,這些年用名貴中藥溫養著,身子倒是漸漸好了許多,可有時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咳嗽。
身邊的小廝見大公子一直在咳嗽,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攙扶大公子,謝雲寂擺了擺手,咳嗽了一聲,嗓音淡淡道:“不必了,夜深風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隨後主僕二人便轉身離開,只留下簌簌搖曳的燈籠映照在湖面上。
謝氏是世家,現任家主是謝離松,年四十五歲,雖說這些年家主沉溺於女色,威嚴大不如從前了,可到底謝氏只有這麼一個家主,只要家主尚在,謝氏便永遠能夠躋身三大世家之流,且前些年宋氏一族南遷,顧氏一族原本就在關外偏遠之地,是以只要謝氏不分家,便永遠都是京城屈指可數的世家大族。
這麼多年來,謝離松對謝氏的事情都已經不大上心了,謝家內的流言蜚語也一直沒有停過,可即便是如此,長老們還是要保下謝離松的族長之位。
世家大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謝氏是世家大族,宅子雕樑畫棟、綿延百裡,府中的公子姑娘們大都有自己的別院,便是奴僕們住的院子也比尋常人家要氣派許多。
謝虞之是嫡子,住的院子尤為精巧別致,他身份貴重、模樣又生得極好,府中侍女年少艾慕的時候也曾想過要去偷偷爬床,更有些膽大的在明目張膽勾引,謝虞之手段狠厲,冷笑一聲直接命人將那侍女打了個半死、發賣了出去,並命令府中的奴僕都前去觀刑,自此府中的輕浮風氣才蕩然無存。
當然謝府這麼大的宅子必定是藏汙納垢,這些事情謝虞之並不關心,只要在他面前安安分分就行了。
至於謝雲寂又不一樣,生母雲夫人早亡,自從雲夫人故去以後,謝離松也也便自此一蹶不振了,整日流連花叢,連帶著對謝雲寂也忽略了許多,平日裡便也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見上謝雲寂一面。
謝雲寂體弱多病,自小便是用各種名貴藥材溫養著性命,大夫便也建議大公子住在安靜的地方,是以謝府便將原先的竹林砍了、建成了一處新的院子,名為“紫竹院”,有紫氣東來、福壽無疆的蘊意。
竹影綽綽,謝雲寂坐在書案前抄寫著一卷佛經,有位穿著黑色衣衫的小廝跪在地上稟告著白日發生的事情,聞言,謝雲寂提筆的動作微微一頓,並未立刻說話,跪在地上的奴僕沒有聽見主子的吩咐也不敢貿然起身,只能繼續跪在地上。
一刻鐘過後,謝雲寂總算是抄寫完了佛經,他將狼毫筆放在了筆擱上,伸手將有些淩亂的佛經整理一番,隨後才將佛經放在了一旁,慢條斯理開口吩咐道:“本月的佛經都在這裡了,記得送到祈安寺,另外有些事情你告訴我也沒什麼用,主持公道是京兆尹的事情,若是京兆尹解決不了,那便轉交給大理寺,這麼簡單的道理還不懂嗎?”
聞言,那奴僕瞬間便明白主子的意思了,忙不疊起身拿走了佛經,垂首恭敬道:“是,屬下明白了。”
不多時,那奴僕便退下了,書房內便只剩下了謝雲寂一人,屋內點燃著白檀,他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兩聲,等到稍微緩和一些的時候便又走到桌邊倒了一盞茶飲下,如此才慢慢止住了咳嗽。
夜色深深,只有紫竹簌簌搖曳發出的聲響,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在寂靜的夜間很是明顯。
夜已過半,那廂謝虞之早已入睡,只是睡夢中他忽然又夢見了白日的場景,打馬長街,一人忽然沖了出來,殘陽似火,只見那少女一雙眼眸分外明亮,容貌空靈毓琇,眼眸幹淨清澈如清泉。
夏日酷暑難耐,清泉分明是消暑的,可單單是想到那少女的行為和眼眸,謝虞之便覺得心底浮上一股怒意,竟也是睡不著了,索性便起身走到桌邊倒了一盞涼茶,他垂眸視線落在茶盞水面上,冷笑一聲,而後仰頭一飲而盡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