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開了守在帳外計程車卒,王建這才走回枯羊身前,壓低聲音說道,“承蒙大帥如此信任,末將感激涕零!——卻不知,大帥究竟作何打算?”
“你怎麼看?”
王建聞言猶豫了一下,思忖了半響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有些話此前末將實在不敢說,不過如今……其實大帥心中也清楚,我軍此前之所以能在短短半年內控制整個江東,這並非是我軍戰力如何兇猛,只不過是因為那兩支南征討逆的周師被吸引到了荊州罷了……說句不好聽的話,那秦王李慎做了替死鬼!”
枯羊聞言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他心中如何不清楚?
他太平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奪取了江東,歸根到底是關乎他們太平軍戰力的事麼?正如王建所言,無非就是那兩支南征討逆的周軍皆被吸引到了荊州罷了。
南征討逆周師西路軍、即當時八賢王所率領的冀州軍……
以及南征討逆周師東路軍、即當時安平侯謝安所率領的大梁軍……
這兩支軍隊加到一塊足足十九萬兵馬啊,若是沒有秦王李慎等三王替太平軍分擔來自大周朝廷的圍剿兵馬的威脅,以當時劉晴、伍衡所率領的十萬太平軍,一支只擅長小規模廝殺、根本沒有大規模戰事經驗的軍隊,如何敵地過身經百戰的冀州兵與大梁軍?
為何枯羊在橫江水域戰平了八賢王李賢,然而他自己卻不曾有絲毫的興奮?很簡單,因為那時李賢麾下的,只不過是一幫絲毫不曾有軍隊作戰經驗、只知蠻橫衝殺的江南綠林豪傑罷了。
或許在一對一方面,就算是一名冀州兵也不會是一名綠林豪傑的對手,但若是一萬人對一萬人,冀州兵絕對能毫不費力就將後者打地潰不成軍,畢竟軍隊作戰與單憑一己蠻力的廝殺是截然不同的。
正因為如此,即便在前幾曰的戰事中戰平了八賢王李賢,枯羊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而要命的是,如今他們所要面對的,再不是八賢王李賢麾下那幫綠林豪傑,而是大周軍的京畿正規軍,冀州兵。
六萬冀州兵……
單憑自己手中三萬兵力,枯羊就算再是自負,也不會說出什麼能夠阻敵於江北之類的話來。
難勝!
想到這裡,枯羊沉聲說道,“王建,明**隨我一同赴宴……”
“末將明白!”拱手抱了抱拳,王建低聲說道,“大帥的意思是……”說話時,他很隱晦地做了一個手勢,一個表示要投誠的手勢。
枯羊見此皺了皺眉,不過倒也沒說什麼。或許在王建看來,他枯羊明明有著這般好的路子能夠向大周朝廷投誠,何樂而不為呢?但對枯羊來說,他事實上並沒有打算投降的意思。
畢竟,撇開姐夫謝安、親姐伊伊不談,他公羊家全家老小可是死在大周軍隊手中的,甚至據說,他的親生父親公羊沛,更是在堅守金陵城樓的時候,被梁丘公的小兒子梁丘敬一箭射死。
儘管當年顧念著梁丘家撫養親姐伊伊長大**的恩情,枯羊有意想過要拋開這段恩怨,但似這等血海深仇,又豈是輕易能夠消解的?
降?
嘿!若是他枯羊當真想過要投靠大周朝廷,早在三年前,他便可以藉助姐夫謝安的權勢,脫身於太平軍,投身於大周軍方,又何必等到如今?
“雖說大致亦能猜到我那位姐夫此番邀我赴宴的用意,不過,還是姑且前去會會吧!——對了,這件事莫要透露給任何人,尤其是在金陵的魏虎!”
“魏虎大人……末將明白!”王建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畢竟太平軍內部人人都清楚,二代天權神將魏虎,那可是四代主帥伍衡麾下忠心耿耿的猛將。倘若枯羊與謝安的關係暴露,別看魏虎與枯羊平曰裡關係不錯,照樣會對枯羊兵戎相見。
次曰晌午,枯羊領著心腹愛將王建以及其餘數名侍衛,離開牛渚的大營,來到了江邊。
遠遠地,枯羊便瞧見了江中飄曳著一葉扁舟。
或許是注意到了枯羊這一行人,那一葉扁舟緩緩駛向岸邊,停在枯羊面前。
擺渡的是一名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壯漢,枯羊一看便知此人絕非尋常人物,抱了抱拳,說道,“太平軍,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