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夏侯淮抬手,示意董駿欽接著說。但是董駿欽還未見到附在夏侯太傅體內的甯曦,他不會這麼快告訴夏侯淮關於御夢的訊息:“丞相客氣了。不過在遞訊息之前,在下有一事不解。還請丞相大人給個解釋。”
夏侯淮冷哼兩聲:“董駿欽,你這樣拖時間有意思嗎?難不成你以為有誰能來救你們?”
董駿欽:“夏侯大人,雖然你我打照面的次數不多。但這一年,明裡暗裡交手的次數......你難道還不知道我不是那種會傻乎乎跑來作死,最後等著別人來救的人嗎?我既然敢一個人闖你夏侯府,就已經做好準備。就算今天我死在這裡,也非要一個明白。”
董駿欽確實與夏侯淮不熟,但是類似這樣的人,董駿欽見的多了。他們自傲,他們目中無人,對方越是自以為聰明地拖延,他就越喜歡成全,就越想要看著對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直至絕望才會給個痛快。
果不其然夏侯淮道:“好,你問。”
其實董駿欽的問題很簡單:“為什麼要和甯曦聯手?”
對於夏侯家,董駿欽的印象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為國效力。即便是今晚,夏侯淮一派沉穩鎮定的神色,依然讓董駿欽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是有理由有苦衷的。
董駿欽對夏侯家任何人都所知不深,但他也感嘆過,人脈遍佈中原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夏侯府家風嚴謹,鮮少以功造過,實在難得。
這份難得,即使是在他們發現皇甫礫造反竟有夏侯府逼迫的誘因後,也依然留存一部分。
所以他實在不明白,夏侯淮為何要聽命於甯曦。會不會他不知道甯曦是想操控他藉此操控天下?還是說他被甯曦洗腦,對他有一種盲目的跟從。
可是夏侯淮聽到這個問題卻反諷道:“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我不與他聯手,難道要和那些奸惡小人愚蠢賤民聯手嗎?我也不是沒和這些人打過交道。可是結果呢?別的不談,你們家做了這麼久藥材生意,當年水隱草壓庫之事,你該清楚吧。人心不可測啊,董駿欽你難道不知道?“
董駿欽:“我知道。可是這世間原本就是有善有惡。就算是你青睞的那些貴族,他們又有多少人是正直聰慧的?人都說舉賢不避親,可縱觀這些年朝廷選人卻是舉親不論德。這樣的人,和姦惡小人愚蠢賤民有何區別?”
夏侯淮聽言大笑:“好一個舉賢不避親。既然如此,我夏侯府為皇族鞍前馬後,保他姒氏百年帝王業,為何到了老皇帝那兒就只能是一個掛著虛名的太傅!”
什麼意思?
夏侯淮:“怎麼?回答不了嗎?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夏侯府當年是怎樣卑微的地位?”
董駿欽看過的史載大多是關於醫術和仙法的,他確實沒有細查過朝局。
夏侯淮苦笑一聲:“世人都道生子送入夏侯府,父親教導了三代君王,培養了這麼多優秀的棟樑之材。可越是如此,皇帝就越防著我們。左右丞相皆在時,我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文官。有任何事,他都是揹著我與宋家商量。而我族之人,雖然人脈眾多,可你回想回想,近百年來,有哪個能位極人臣了?你說舉賢不避親,可皇帝就是因為夏侯與姒族是親屬,也是有繼承大統的血脈的一族,才一直打壓我們。寧願依賴容氏外戚,寧願相信皇甫外族,他都不肯信我們!這公平嗎?“
夏侯淮的話讓董駿欽不得不重新回想關於他所知的關於夏侯氏的事。
雖說夏侯府之前出過兩位丞相和幾位重臣,可那都是姒族剛剛入主中原根基不穩時皇帝親自指派的,而且幾乎沒有武將,皆是文官。
文官原本就多遭人口舌,說他們只會玩權弄謀,隨便寫寫文章糊弄人還不懂裝懂指使真正在做事的五官。所以……夏侯府在武官中的評語並不高。
再想近一百年裡,大家說處處都有夏侯大人,但真正報的出名字的大官,確實只有夏侯淮和夏侯崢。就連他們的父親,三代太子太傅,董駿欽對他的全民也印象不深。
董駿欽不否認一個人一個家族如此忠心服務於皇族,卻始終被提防被刻意削弱權利,心中必生怨懟:“但這也不是你罔顧人命的理由。你們為了追求你說的公平,把容氏一族和皇甫一族逼上逼宮造反的地步,連累多少人,這難道是公平?“
“容氏?皇甫?”夏侯淮提及這二族,怒從心生。但是比他更憤怒的一直躲在暗處的夏侯太傅,“你們這些修仙修道的狂妄之輩,以為踩著把劍砍死一些妖魔鬼怪就是看盡天下人,就能評天下事?”
董駿欽和阿律沒想到年邁的夏侯太傅竟然主動現身。他看見一張滿布皺紋的老臉和整齊的束髮,腰背都直不起來可衣衫卻是一絲不苟。
若換了之前董駿欽肯定不忍心多加重言,但一想到他是甯曦,董駿欽還是開口反駁:“太傅大人,不管世家之亂的緣由被隱藏的多好,既然我們能發現,也總有其他人知道,也總有一天會被其他人挖出來。而且皇甫一族就算是外族,他們也曾日夜守護西關,守著你們在京中的安生。晚輩這一論,不算狂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