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引著海瑞一直走到大殿深處,修有一座供臺,上面擺著鮮果貢品,兩邊有香燭,中有香爐。
供臺後面是一處神龕,上面掛著一幅長卷畫,正是身穿道袍的嘉靖帝。
海瑞睜眼一看,雙目赤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嘶啞著聲音喊道:“先皇啊,先皇!臣來了.”
“砰,砰,砰!”
海瑞在水磨地面上連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朱翊鈞拿著六炷點好的清香,走了過來,分了三炷給海瑞,自己一掀前襟,手捻清香,恭敬地跪下,連磕三個頭。
起身,把香插在銅爐上,側身站到一邊。
海瑞又磕了三個頭,強忍著哭聲,顫顫巍巍站起身來,走到跟前,把三炷清香插在銅爐上。
“剛峰先生,走吧,陪本殿在苑中走走,邊走邊聊。”
“是。”海瑞用衣袖搽拭乾淚水,沉聲應道。
朱翊鈞雙手籠在袖子裡,和海瑞走出了仁壽殿,轉到側面,看到有工匠在忙碌著。
海瑞抬頭一見,只見殿頂屋簷挑頂,新安著一隻仙鶴,高高地站立著,仰著脖子,尖長的嘴巴向上,伸向天空。
有工匠貼著牆柱,安著一條刷了同為硃色油漆的寬銅條,從屋簷一直延伸到地面。
另有雜役在牆柱處挖坑。
“殿下,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在安避雷針。”
“避雷針?”
“是的。可以把天雷引到地面上。”
海瑞大吃一驚,“還有此法?”
“是的。紫禁城宮殿容易起火,多半是天雷引起的。要是能避開天雷,不再焚燒宮宇,國庫內庫就能少支出,百姓們也就能稍微緩口氣。”
海瑞對著朱翊鈞長施一禮,恭聲道:“殿下把百姓銘記在心,實在是大明百姓之福。”
朱翊鈞澹然一笑,站在南海湖邊,看著波光粼粼。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以後本殿是大明天子,大明百姓會視我為君父。本殿不把他們放在心上,還能指望誰把他們放在心上?
家有四十萬良田的徐閣老;無數古玩商鋪,被天下罵作奸臣的嚴閣老;侵佔九邊衛所田地,視大明萬里血肉長城為草芥的地方豪強;自詡先師至聖後人,禮義傳世卻良田遍及山東的衍聖公府。
本殿能指望他們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嗎?”
海瑞顫聲道:“殿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