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揚淡淡開口,“這別院舊人,大多都被以照顧不力的名頭髮落了,換進來不少眼線。我的人控制得了一時,卻沒辦法控制太久,天明瞭,自會有人發現異狀。”
溫恕道:“荊爺爺此話何意?祖母究竟怎麼了?”
荊揚的眼光悲哀又溫柔,落在溫老太君沉眠的面容之上,“她一直在等你。”
他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便要喂入溫老太君口中。
“等等!”電火石光間,是蘇念池迅疾出手,奪下了那枚藥丸。
她將藥丸仔細檢視,再抬眸已目蘊寒冰,“這藥丸中摻了‘雪上一枝蒿’,是與不是?”
“雪上一枝蒿”氣味獨特,毒性劇烈,雖這藥丸中的劑量不足以使人當場斃命,然則用藥人之心,卻容不得人不起疑。
荊揚面色平靜,坦然承認,“是。”
“這是為何?”溫恕看向他。
荊家世代效命祖母孃家,荊揚當年便是祖母的貼身護衛,陪她一起長大,後又追隨她一道來到藏劍山莊。幾次大危之時,他都不離不棄生死相佐,便在藏劍山莊亦是地位尊崇。
祖母曾說,如荊揚這等人物,本該有飛揚灑脫的人生,遊歷山水,仗劍江湖,卻為她一人深陷空宅大院,耽誤一生。
祖母曾多次欲讓他離去自立,他都堅拒不允,就在藏劍山莊,陪了她一輩子。
他與祖母的情義深厚,他待自己的傾力護持,溫恕歷歷在目,是以並不相信荊揚會有傷害祖母之心。
荊揚慘淡一笑,“這是她的吩咐。”
溫恕與蘇念池皆變了臉色。
荊揚緩緩道:“阿恕,你祖母此刻體內有兩種劇毒不散,‘雪上一枝蒿’便是其一。這兩種劇毒相剋相制,是以她一直沉眠不醒,只為苦熬待你回來。”
溫恕疾步上前,去探祖母脈象,脈息紊亂虛雜,然則他在穹陵谷耳濡目染多年,仍是探出了其中深隱的中毒跡象。
他知荊揚所言不假,聲音驟冷,“祖母是怎麼中毒的?”
荊揚神色慘黯,“她自願服下那兩味劇毒之藥。”
溫恕面色倏變,“為何?”
荊揚黯然,轉頭向念池道:“莊小姐,請將藥丸讓老太君服下,兩毒相制平衡之局打破,老太君便能醒過來。這也是她吩咐的,一旦阿恕回來便喂她服下此藥。”
溫蘇二人還有千萬疑問,荊揚卻只是蒼倦疲累的擺了擺手,“剩下的,便待她醒來,由她親口告訴你們罷。”
蘇念池猶豫片刻,去看溫恕,他略點了下頭,她便將那藥丸遞到了他手中。
溫恕檢視那丸藥,除去‘雪上一枝蒿’,其餘皆無大礙,合在一起反有固本溫中之效。
他親手將藥丸喂進祖母口中。
他看著仍在沉眠中的祖母。
只嘆時光太慢,為何她還遲遲未醒?
只嘆時光太快,倏忽間已將她的面容,雕出歲月最深刻的烙印。
究竟是什麼,讓如泰山般穩健強大的她,就那樣輕易的倒下了,眨眼之間,衰弱如斯。
是她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