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而子曰:“堯謂我:汝必躬服仁義而明言是非。”
許由曰:“而奚來為軹?夫堯既已黥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遊夫遙蕩恣睢轉徙之塗乎?”
意而子曰:“雖然,吾願遊於其藩。”
許由曰:“不然。夫盲者無以與乎眉目顏色之好,瞽者無以與乎青黃黼黻之觀。”
意而子曰:“夫無莊之失其美,據梁之失其力,黃帝之亡其知,皆在爐捶之間耳。庸詎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補我劓,使我乘成以隨先生邪?”
許由曰:“噫!未可知也。我為汝言其大略:吾師乎!吾師乎!齎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所遊已!
顏回曰:“回益矣。”
仲尼曰:“何謂也?”
曰:“回忘仁義矣。”
曰:“可矣,猶未也。”
他日復見,曰:“回益矣。”
曰:“何謂也?”
曰:“回忘禮樂矣!”
曰:“可矣,猶未也。”
他日復見,曰:“回益矣!”
曰:“何謂也?”
曰:“回坐忘矣。”
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
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仲尼曰:“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子輿與子桑友。
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
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
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
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