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她的臉色才真正變了。
從一個冷血冷酷的復仇者,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在這小女孩的面前,整個大廳裡屍橫遍野,幾乎沒有一具躺倒在地的屍體是完整的,他們要不是被分屍裹成了四五塊,要不是身中十幾刀,有鋸條有斷刃,無數的傷口把腥臭的味道和血染成河的屍首分割開來。
一副地獄般的畫卷在她的面前展開。但她不僅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恐懼,反而充滿內心的興奮支配了她,她上躥下跳,在整個精心佈置的別館裡走走停停,宛如第一次見到新房子興奮的小女孩。
只不過她的外裡是鮮血,身體上黏滿了無數的血痕和屍體的碎塊,內心裡早就迷失了真正的自己。她兩步並作一步,越跑越快,越快就越興奮,直到她停在了一個女人的身前。
女人的表情和她很像。
賀秋葉。賀秋葉身被雨淋過——血鑄成的雨。她渾身顫抖,被幾名警察用一條長長的毛毯裹住,從臉頰到腳脖子跟,沒有一個地方乾淨。但她的眼神卻澄澈,尤其是看著孟婉的時候,兩人的視線交錯在一起,孟婉的臉變得扭曲,神色變得狷狂,就連眼睛都通紅了起來。
“你還活著。”孟婉指著賀秋葉,她手邊沒了武器,身上也被警察搜出了所有致命的裝備,現在更是一步步都被身邊的警察當做重點關照物件看著,可就算如此,孟婉也不能見到還有人活著。
賀秋葉站起身,哆哆嗦嗦的身體和精神仍沒有從這種重挫中恢復過來,但她扔執拗地看向孟婉:“我為什麼不該活著?”
“有些人就不該活著。”孟婉恨恨地說。
“憑什麼。”賀秋葉問。
“憑什麼?”孟婉突然大笑起來,她一邊重複著賀秋葉這個問題,一邊發了瘋一樣的嚎叫,苦笑,任憑情緒的洪流在她的身體裡四處交錯。
“問得好,問得好,賀小姐,我來問你,憑什麼十年前,我的父親就要死在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小破宅子裡?憑什麼?有錢就要被你們這些外來的鄉巴佬捏死在手裡,等你們躺在你們的生意上作威作福?”
孟婉的眼角發紅。
“我才要問你,憑什麼!”她嘶吼著扯住賀秋葉的衣袖,笑道:“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報應,這都是報應。當年你們的老東西做了什麼,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嗎?我告訴你,這些雜碎死有餘辜,你們也早就該死,根本就不該活著!”
孟婉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賀秋葉也被她的氣勢壓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往後推開了孟婉,飛快後退了幾步,身體仍然止不住地顫抖,這時候從屋裡出來的老警察,湯隊長瞥了兩人一眼,直嘆了口氣。
“孟小姐,對她來說,揹負這些仇恨到今天,已經夠了?”湯隊長低聲說道,聲音很溫柔,但是孟婉壓根也聽不進去這些聲音,她的眼裡此時此刻只有仇恨。
“他該死,她父親早該死,她也該死。”孟婉的眼裡失去了高光,手指如鉤,在她的腦袋頂上,把原本整整齊齊,烏黑的一束瀑布樣的長髮解開來,髮梢就想曲張伸展的怪枝,看起來就可怖。
但這都沒有孟婉此時
的情狀可怕,她的眼角幾乎要滲出血來,朝著賀秋葉,她此時此刻的心境又是怎樣的呢。
眼看兩人又要扭打在一起,老隊長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孟婉撐到一邊,他瘦弱佝僂的腰背倒很有力氣,孟婉動彈不得。
賀秋葉在角落裡,用手抓住自己身上裹了一圈的毛毯,使勁拽了拽,往身上拉得整整齊齊,眼睛裡滿是恐懼,但她卻咬著牙,看向孟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