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紅色的血珠子從空氣中崩裂,馮知遇先是覺得臉頰上有些發癢,就像是被針尖兒劃過的感覺一樣,接著便是一陣刺痛,很快就有溫熱的鮮血從她的臉頰上淌了下來,頃刻間便染紅了她半張臉。
臉上溫熱粘稠的液體不停地下落到她的白襯衫上,馮知遇整個人都只不住的開始發抖,她機械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襯衣上的血,又抬起顫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再拿下來一看,便是滿手心的血。
“啊——”
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馮知遇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臉上的血越湧越多,那幾個男孩子一看見了血,頓時也慌了,喊了一句“出事了,跑!”便頭也不回的跑出了病房。
而那個捧著攝影機的男孩也跟著跑了出去,鏡頭開始上下顛簸抖動,視屏的最後一幕,是馮知遇瞪大眼睛捂住而慌亂的跪坐在地上,她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試圖捂住自己的傷口,可是不行,傷的太嚴重,血不停地湧出來,根本止不住。
視屏到此結束。
戰毅看著已經黑了屏的膝上型電腦,終於也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電腦螢幕倒影出了他此時此刻的形象,雙眼赤紅,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側臉的肌肉都在不停的抖動著,大約是因為太過激動,他的眼底甚至都有些溼意。
原來這才是所有的真相。
馮知遇之所以會毀容,從來就不像她輕描淡寫說的那樣,是她小時候貪玩不小心弄傷的,而是為了保護他,才留下了那樣醜陋而深刻的傷疤,以至於要跟隨她一輩子。
而他曾經是怎麼說的來著?
“你不過是一個被毀了容的醜女人,真以為自己很搶手?”
“娶了你這樣被毀了容的醜八怪,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就你這樣的,丟在大街上白送人都沒有人要,要不是因為你不要臉的死纏爛打,你以為我會跟你結婚?”
那些曾經他反覆不停的羞辱她,刺激的話,原來全都是來自於他,所有的傷痛都是他給的,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
“戰毅!戰毅!”
“老五!快點來人……”
耳邊有人在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可是戰毅卻完全聽不進去了,腦中最後的所有意識,都停留在任鶴那句“她有先天性心臟病,為了留下這個孩子,放棄了手術……”
朦朧之中,戰毅這才後知後覺的慢慢回憶起來,記憶之中,她的身體確實一直不是很好,臉色很蒼白,永遠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有時候被風一吹就會咳嗽粗喘。他好像也從來沒有見過她做什麼運動,哪怕是跑都很少,那個時候他還曾經覺得她矯情嬌氣,不止一次的嘲笑過她天生就是個大小姐,生來就是讓人照顧的。
可他現在才明白,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尋的,她並不是真的弱不禁風,只是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其實諸如此類的蛛絲馬跡還有很多,比如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比如她總是在吃什麼藥,可是每次一見他就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藏起來,好像怕他發現一樣。
不僅如此,就連他們快要離婚的時候,兩個人每次做愛,她都會有短暫的昏厥,可是那個事後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些,甚至還以為是自己要的太急太狠,才導致她昏厥的,有那麼一段時間,他還曾為自己的能力而沾沾自喜。
可是是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她體制這麼差,都是因為她的病情,但是他卻從來都不知道,而她亦沒有跟他說過一次,即便面對他反覆不停地誤會和諷刺,她也毫不在意,永遠都笑眯眯的,就好像從來都沒受過傷一樣,無論他怎麼對她,她都會用她那雙大眼睛深情的望著他。
而事實卻還不僅如此,她明明有了那麼重的病,先心病就意味著她隨時都有可能被病痛奪去生命,或許不一定什麼時候,她下一秒就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明明有著生的機會,可是她在孩子和生命之間,她最後卻選擇了生下他的孩子,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以前戰毅總覺得馮知遇的愛情淺薄幼稚,直到現在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淺薄幼稚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
戰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宋園客廳的沙發上。
戰祁和宋清歌還有任鶴都圍著他站在一旁,任鶴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放心吧,你只是急火攻心,沒死,禍害遺千年,你要死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戰祁對於任鶴的話也沒有一點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道:“這個孩子也是可憐,生下來就沒了母親,以後就只有你這個爸爸了,我勸你還是早點清醒一點,看清現實,想想自己以後要怎麼做。”
戰毅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哥哥,想說些什麼,可喉嚨裡卻像是堵了一把沙子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