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歌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天黃昏的時候,低燒才慢慢退去,她也慢慢轉醒過來。
戰祁依然守在她身邊,大概是因為太累了,他也終於支撐不住,握著她的手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宋清歌睜開沉重的雙眼,先是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好半天,隨後才轉頭看向一旁,發現正握著她的手睡著了的戰祁。她想微笑一下,可是嘴角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也扯不起來,她試了幾次,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看樣子也很累了,宋清歌不忍心打擾他,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剛剛動了一下,戰祁便立刻驚醒了過來,條件反射似的喊了一聲,“清清!”
宋清歌立刻道:“我就在這兒,你別緊張。”
戰祁這才看向她,他大概是真的很著急,那一瞬間眼中都是驚懼和慌亂,看到她依然安然無恙的躺在病床上,這才鬆了口氣似的,抿了抿唇,用力握住她的手,啞著嗓子道:“你醒了。”
“嗯。”宋清歌點了點頭,抬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撫摸著,有些心疼的說道:“你的臉色好差,怎麼這麼憔悴?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他確實是臉色不好,出事之後,她就昏迷了三天,醒了之後哭了那麼久,之後就又睡了過去,一直以來都是睡了醒醒了睡,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的狀態,他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連眼都不敢多眨一下,就像一眨眼她就又會不見一樣。
這幾天的看護,讓他眼下有了重重的青影,鬍子也沒有刮,看上去頹廢又憔悴,老了好幾歲似的。
戰祁怕她擔心,只是搖頭笑了笑,“我沒事,就是睡眠質量不太高,你不用擔心我。”
宋清歌抱歉的望著他,“對不起啊,讓你擔心我了。”
“傻女人,跟我道什麼歉,你沒事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了。”戰祁抬手替她拂開額前的碎髮,憐愛的望著她。
“戰祁。”她忽然叫他。
“嗯?”
“你知道嗎,我夢見他了。”宋清歌望著他,只說了一句話,眼淚便再次掉了下來,她抬起手想擦一擦,可是眼淚流的太快,快到她根本來不及擦。
“我夢到他了,夢裡我們在宋園裡,他在給我推鞦韆。他跟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還給我講了他小時候的事。他說他小時候可調皮了,學習也不好,沒少因為這事被養父母打。”她說著,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有些驚喜的說:“你知道嗎,他也在部隊當過兵,而且跟你入伍的時間差不多呢,你知不知道他是哪個軍區的?沒準你們他還是你們那裡的新兵呢。”
她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魔怔了似的,不停地說道:“而且我還夢到他跟我一起去上學了,我上學的時候,有一個男生一直不喜歡我,我夢到我哥哥替我出頭,狠狠地教訓了他。我還夢到我被我爸爸罵,哥哥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他身上,說是他做的,結果被爸爸罵的好凶。”
“我還夢到了爸爸媽媽,媽媽沒有離世,她還在,一直都在。還給我們烤了好香的牛角包,就是我最喜歡吃的那一種。哥哥還給我輔導了功課,可是好奇怪,夢裡卻一直都沒有夢到小語的聲音……”
“哦對了,你知道嗎,我哥哥說,他小時候還在池塘裡餵過錦鯉,最大的那一條就是他喂的,他還讓我回去好好看看那條魚還在不在,讓我好好餵它……”
她一直說,一直說,說到後來,終於閉上眼,無聲的流淚。
“你知道嗎,那個夢真的好幸福,我好想一直一直的留在那個夢裡不醒來。可是到最後我還是醒了,發現什麼都沒有了。”她睜開眼睛,轉頭看了他一眼,第一百零一次的問道:“戰祁,我哥哥真的死了嗎?你是不是在騙我?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清清!”戰祁紅著眼睛低吼了一聲,“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薛衍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四天了!”
她怔怔的望著他,終於低下了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訥訥地說道:“是嗎……他都已經走了四天了嗎?”
戰祁嘆了口氣,抬手輕輕為她拭去眼淚,“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死而不能復生,你肚子裡還有孩子,為了孩子,也為了你自己,堅強一些,好嗎?”
她看著他,很想哭,最後卻還是忍住眼淚點了點頭,哽咽道:“好,我會堅強。”
“乖。”戰祁擁著她,輕輕的拍她的背。
宋清歌反手抱住他,偎在他懷裡道:“戰祁,我想去看看他,他出事之後,我都還沒有好好看過他。”
戰祁心裡一緊,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確定,你要去看他嗎?”
坦白來說,薛衍臨終時候的死狀非常非常的慘,她現在是個孕婦,他實在是怕她接受不了那樣的場景,更怕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可宋清歌還是堅持的點了點頭,“嗯,我要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