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注意到,穀雨雖然垂眉順眼,一臉恭謹,雙唇卻緊緊抿在一起,嘴角下耷,這表明她此刻戒心甚重,無論她說什麼,都不會隨意應下。
更何況,葉傾準備問的,乃是宮中秘辛,涉及到一個甚有權位的二品女官!
縱然穀雨和白露本為昔日同僚,如今卻已經是天壤之別。
沉默片刻後,葉傾徑直開了口:“嬤嬤以後就是我身邊的管事嬤嬤,張鳴,我會介紹他直接進入周家船隊,同時出資千兩黃金助他。”
室內再次安靜下來,半晌,穀雨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葉傾,認真的道:“姑娘許以如此重的厚利,想必所圖非小,恕妾身不能答應。”
葉傾笑了,笑容很淡,“張嬤嬤,你當知道,死是很簡單的,這世界上,有一萬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你已經土埋半截,可張鳴呢?他還年輕,你忍心他下半輩子就這麼糟蹋了麼?”
不為我所用,毫不猶豫的立即摧毀,為我所用,則是錦繡前程,高官厚祿,這就是葉傾開出的條件,對於穀雨這樣在宮中沉浮數載的人,任何手段和技巧都沒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法子反倒最好用。
這一次,穀雨沉默的更久,翡翠額頭上不知不覺的流出了許多汗水,眼前一片模糊,她卻不敢用手去擦。
她七歲入府,十三歲成為了葉傾身邊的大丫鬟,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葉傾。
翡翠甚至覺得,現在的大姑娘,比以往動輒怒火滔天的大姑娘,更加可怕。
珍珠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砰,砰,砰,她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隱隱的,她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大姑娘,而見識到今天這一幕,意味著她真正的成為了大姑娘的心腹。
“姑娘想知道什麼?”在翡翠和珍珠的心驚膽戰中,穀雨終於開了口,只是她聲音沙啞,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心理鬥爭。
葉傾身體立刻前傾,下一刻,她卻掃了眼左右,珍珠一怔,很快反應過來,牽著還發呆的翡翠快速的走了出去,又貼心的關上了大門,心中暗歎,到底還是差了一步。
一旁的翡翠顧不得拿帕子,直接用袖子在額頭上擦了一把,又拍了拍胸口:“嚇死了,可算出來了!”
珍珠無語,真是傻人有傻福,她倒是巴不得呆在房裡呢。
穀雨的下巴繃得更緊了,她看出來了,葉大姑娘果然要問一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
葉傾緊緊的盯著穀雨的眼睛,聲音下意識的低了下去,“前幾日,我在姑母貴妃娘娘宮中做客,皇上經常來用午膳,貴妃娘娘每餐必親自伺候,勞碌非常——”
“白露說,當年,孝賢皇后就是這般伺候平帝的。”
“我卻知道,絕非如此,因為姑祖母的手札裡,親筆寫到,她和平帝口味不合,平帝鮮少在坤寧宮用膳!”
話音未落,穀雨便已經抬起頭,刷的一下站起,望著葉傾,嘴唇哆嗦,聲音顫抖的反問道:“孝賢皇后的親筆手札?可否讓老奴一觀?”
葉傾一怔,沒想到她說了半天,穀雨注意的重點卻僅是那份手札。
她略一猶豫,便站起了身,打從上次隨便寫了幾句讓白露險些露出馬腳後,她便頗為熱衷這項活動,回來後,抽空又寫了數張,全是關於和梁平帝的往事的,以備不時之需。
葉傾站起身,從腰間的荷包裡取了個銅匙,把枕頭旁的紅木箱子上的銅鎖開啟,從裡面隨手取了一摞子已經做舊的手稿出來。
轉過身,葉傾把手稿向著穀雨遞去。
穀雨的視線一直盯著葉傾的雙手,當她把手稿遞過來的時候,穀雨的手顫抖著伸了出來,在即將碰到手稿的剎那,卻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