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生眯著眼,“你裝了那麼些年了,見了我總是低聲下氣的,現如今裝不下去了吧。”
沈鈺痕道:“看在長臨的面子上,我並不想計較多年前的那些舊事。可在崖邊你趕盡殺絕,我總不能逆來順受吧。”
“不計較?說出去誰信哪!若不是當年你在半路逃了,你哪能活到現在呢?你老子一輩子都鬥不過我,你也沒這個能耐!”他得意的咧嘴,油乎乎的目光眄到一旁的平嫣身上,忽伸了手出來,沈鈺痕一把掰過他的手,狠狠一丟,“敢動她,我要你什麼都得不到!”
董國生上上下下打量著平嫣,噎噎地笑,“你可真是好算計,哄去了我兒子的半條命,到頭來卻和沈鈺痕情深義重了。我真想不明白你這麼處心積慮的,先在封城接近我,後又接近長臨究竟有什麼目的?”
平嫣心想:你自然不會知道,你以為許家人死盡了,就能高枕無憂了,可人世一遭,哪有欠債不還的道理。
她並不想再浪費時間,道:“青銅盒子就被我藏在三里地外的一間破客棧裡,你把富春居的合同給我,那盒子就是你的。”
董國生挑眉而窺,似在揣摩她臉上的表情,“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們都活生生的站在你跟前了,還敢耍什麼花招嗎?只是我也得打算打算,萬一在你的地盤上你過河拆橋痛下殺手呢?所以你還是來跟我走一趟取盒子吧。”
董國生料他倆單槍匹馬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並不疑有他,樂樂陶陶的讓副官取來了合同,先掩人耳目的揣上一路再說,以為出了行轅他們就有機會逃掉了嗎?就算為兒子出一口惡氣,他也要將他們活剮了。青銅盒子是他的,富春居也是他的,還有這兩人的命,一箭三雕。
沈鈺痕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要一個人的命。”
董國生心裡一跳,“誰?”
沈鈺痕面色不改,眼底卻乍然怒濤狂瀾,直直指向榻上一團人影,“程立。”他真是恨得牙根癢癢,若不是程立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怎麼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董國生吃了一驚,諷道:“你一個階下囚,你覺得你還能為所欲為?”
沈鈺痕冷哼,“不過我相信這次你一定會讓我為所欲為的。如果程立不死,青州就是他的,可倘若他死了,青州便是你打下來的,你繼任青州司令不是名正言順些嗎?”
說著拔下平嫣發上的簪子,幾步上前,指夾釵尖,乾淨利落的砸下心臟,只聽得聲利器穿皮刺肉的凜短乍響,不消一秒。尚在沉沉煙夢中上天入地的程立立即斷了氣,大張著嘴,連眼睛都沒睜開。
董國生早有此意,只是諸多顧忌,難以下手,今日沈鈺痕正好順水推舟了。
他假仁假義的連嘆了幾聲,吩咐副官道:“再過半個時辰,你找人來斂屍吧。真是天妒英雄,程師長勞苦了恁些時日,好不容易放鬆一會兒,怎麼抽個大煙就給抽死了呢?”
車伕是易逢君的人,十分可靠,他們還是坐馬車,裡三圈外三圈圍滿了衛兵。副官開來了汽車,董國生剛上去,後頭花牡丹就嚷嚷叫叫的攆來了。今日她不作貴婦裝扮,只穿一身素淨的緞子裙襖,面上也只是略施粉黛,如臨家女兒般乾淨,在戲班子裡她就常這樣打扮。
“司令,你們這是要哪裡去?帶著我去吧,這裡悶死了,去哪裡都比這裡強。”
果然是人靠衣裝,董國生覺得耳目一新。她嘟嘴撒嬌,嗓音軟軟的如一叢花蕊,只往心裡撓。他一想,也好,她不是那女人的師姐嗎,說不定關鍵時候還能派上什麼用場,況且這一路寂寞,也有個女人排遣聊慰。
許是被那一杆杆槍懟著,車伕也有些膽寒,車子顛顛簸簸的,晃得平嫣有些噁心。
沈鈺痕要她靠在懷裡歇息,一手輕輕撫著她隆起的小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你是男孩女孩呢,男女都好,只要是我與她的孩子,也許爸爸不能親眼看著你出生,但爸爸必然會保護好你和媽媽。
簾卷,風雪仍烈。董國生老奸巨猾,臨行前竟調來了近百個親衛隨行保護,一路氣勢浩蕩。
平嫣不住憂心,也不知白衡那邊都安排好了沒有?可天連著地,地挨著天,白燦燦一片,她看不到路,又覺得哪裡都能走,只是搏一搏罷,也不知有幾分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