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少揹著手,臨風而立,月流如川。他穿著薄款斜襟長袍,這是沈鈺痕最不喜歡穿的款式,他嫌這種衣服老舊傳統,他
喜歡的是西裝皮鞋,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滿腦子都是新思潮新觀念的人,愛上了唱詠著泱泱封建長河的戲子,不可思議的不是
他們,是緣分。他有時也不得不承認,天意這東西,是爭搶不來的,就算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沈鈺痕又怎麼樣?他還是享受不到
她曾給予沈鈺痕的全心全意。
“少爺,李副官的車在門外等著了。”烏瑟回稟道。
他散漫思緒方收,不禁自嘲一笑,以前令他徹夜憂思的只有軍政大事,現在倒快迷失在溫柔鄉里了,其實一個高處不勝寒
的權力頂峰,哪比得上溫溫熱熱的心上人呢。
他掏出一排小管狀玻璃劑西藥,交給烏瑟,“這是十次藥量,每三天一次,偷偷下到花牡丹飯菜裡,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
覺,絕不能讓小姐察覺什麼,我留不得她了。”
烏瑟道:“是。”
剛走到外院,花牡丹撲上來,烏瑟一拳擋開她。
她怒目如火,低喊道:“白衡的信呢?已經六月十五了!你要再不給我,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師妹!”
沈大少靜望著她,“你急什麼,只要你乖乖的,他就死不了,還是”他上前來,影子如山傾廈壓,“還是你已經忘了胭脂巷
的那晚了?”
花牡丹霎時心驚膽落,連退了好幾步。沈大少寒聲一嗤,“我最不喜歡受人威脅,女人啊,還是溫柔可人些的好。”
花牡丹久久回不過神來。夏夜的月光似乎都是熱的,舔炙著面板,心裡卻是一窟冰窖,冰錐子在磨著她心房裡最軟的一塊
血肉。她往回慢慢走,影子印在地上,小小瘦瘦的一團,她幾乎認不出來那是她了。她記得她神采盎然,身段苗條。可她腳步
蹣跚,那不像她的影子也腳步蹣跚。她不再是牡丹了,她連野花野草也不如了。
六月十七晨,豔陽天。
李庸拍車窗道:“大少,少奶奶來了。”
沈大少下車來,看到徐婉青攜奶媽家僕衛兵數人。他有些懨懨的笑迎過去,接來奶孃懷中的孩子抱著瞧看,“禧宗長大了不
少。”
一旁的徐疏寧忙嬉皮笑臉的介面道:“姐夫,這小孩子長得最快,一天一個樣,你和姐姐都五個多月沒見面了,可不長大了
不少嘛。”
沈大少笑道:“疏寧對這方面倒是懂得許多,可見是想當爹了,提前做功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