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屜子外雪花飛舞,屋子裡滿室藥香,床頭一盞玻璃罩燈,她的臉溶在弱黃的光線裡,薄白如紙。小丫頭喂她喝了藥已有一個多時辰,她還沒有醒轉的跡象。
慕子成滿腔憂慮恍惚,萬一她再出個好歹,他這一生都無法安心。他簡直不敢想她醒來之後又當如何,有時候竟覺得這是一場夢,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外頭有人敲門,他抹了把臉,還沒回應,那人就急匆匆的跨門而進,灰色風衣帶來一尾風雪,雪片閒閒落了,他卻是十萬火急的燥意,幾步跨到床前,額間汗意細碎。
沈鈺成直梆梆的站在床頭,望著榻上那張似乎一碰就破的人兒,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呆若木雞的立了一陣子,才輕輕坐上榻沿,拉起她的手握著。因冒寒趕來,身上刺骨的寒,乍進屋子裡,他才感覺到漸漸回暖,身上像是長滿了凍瘡,在春來之季又癢又疼,簡直要鑽到心裡去。因她的臉在闌珊燈火裡觸手可及,又有一層飄飄欲仙的麻醉,他靠這些麻醉支撐著。
慕子成沒料到沈鈺成會來,當下也看明白了幾分,遂冷了臉色,道:“沈大少若是有公事,還請隨我到外邊談。”
沈大少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直起身道:“你可派人去找我二弟屍體了沒有?”
慕子成望著他,眸心深聚,蓄勢待發的對峙模樣,“那炸彈可是你安置在屋子裡的?”
沈大少面靜如水的瞧他一眼,冷冷道:“那是我的親兄弟,我就算如何,也不會害他性命。”
慕子成恨恨道:“那會是誰?除了你還能是誰?我信了你,帶著你幫人去救人,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青運幫餘孽,他們一心要為霍三報仇,根本不顧忌其他。這一切都是你佈置的!”說著手槍上膛,指上他腦門。
沈大少毫無虛態,他也不避,亮亮堂堂的直視著他,眸間一片深鬱,有些難以掩藏的哀痛,“我不會對自己的弟弟下這樣的毒手。”
床上人發出細微聲響,兩人不約而同的俯身過去,視線一對,倒都平靜了不少。
平嫣睜開眼睛,四周是橙黃的淺光,像水紋般盪漾著,如裁出的一匹匹夕陽緞,夕陽西下的盡頭,本該有一個人等著他。她剛才在夢裡正朝那個人奮不顧身的跑去,可不知怎麼睜開眼就什麼都沒有了。屋外是沙沙落雪聲,像蟲啃葉子吃,軟糯齊整的牙磨著葉片,一下子咬不透,咬許多下才能咬斷葉莖,她的心就如那葉,被不知名的利器打磨了許久,又疼又薄又易碎,她似乎再多呼吸一口便要碎成末了。
“口渴不渴?”
她聽到輕輕的問候聲,循聲音過去,眼外隔著雲霧,只能依稀看見個輪廓。他似乎又湊近了些,這下她能隱隱看見他的眉眼了,有些熟悉,這不就是出現在她夢裡的那個人嗎?她頓時熱淚盈眶,喊道:“原來你還在這裡等著我呢。”
沈大少有些摸不著頭腦,望向慕子成。慕子成微微一嘆,“大夫說受了太大刺激,會有一段時間的神志不清,先慢慢調理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