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所碰處冷得嚇人,沈鈺痕緊閉雙眼,唯有兩扇濃密如翅的睫毛瑟瑟顫抖,像是在做垂死前不甘的掙扎。
她一顆心懸得更高,亦隨他身子的溫度,一點點凍成直錐大腦的冰凌子,令她不知所以。恍然間扎到了一個堅硬物件,她堪堪拾回神智,摸索著拿起來。那是一隻羽箭,鶴翎尾,玄鐵頭,做工精良,她湊上去,嗅了嗅箭頭,赫然一股血肉交織的惡臭。
箭上有毒!
她心一驚,連忙撕開沈鈺痕的上衣,果然見胸口上一個發黑血洞,輕手按上去,在琵琶骨的位置,所幸並未穿透,也並不是什麼要害。
更為棘手的是,一時半刻,她也看不出這是什麼毒。
沈鈺痕眉皺成川,極度痛苦的扭曲著表情,一臉淋漓水珠,蠕抿了下唇,一線鮮血便順著唇角蜿蜒而落。
千鈞一髮的緊張一刻,平嫣心下一橫,也無忌諱顧慮,滿腦子只有一個要他好好活著的念頭,下一秒,溫熱的唇瓣就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徐徐綻開,以柔力吮吸,縱毒血如鴆,她也義無反顧。
吸吸吐吐了幾回,沈鈺痕漸漸從萬丈深淵下的鬼門關裡跨出了一隻腳,窄成一隙的眼縫外光影晦暗,乍然飛進了一束曦光,像被一隻纖纖素手挑開了蒙在千山萬壑上的霧氣輕紗,露出宛然驚鴻的美人芙蓉面,令他有種置身仙境的錯覺。
他緩緩伸出手,用力移動了幾個距離,似乎還是觸碰不到她,視簾外又漸而模糊,像圍著珠簾玉碎,光澤搖曳間,只能見一鋪被雨打溼的了,雲鬢鴉青的秀髮,有剔透含香的水墜子沿撂撂髮尾寂然而下,像青瓦屋簷上的雨,碎在他的手背上,只剩涼痕。
“桃嫣......”他用盡全力喚道,然則還似無聲,更像來自思念深深的心底,只鼻息微動。
“桃嫣......”
“桃嫣......”
他鍥而不捨的喚,彷彿要用這清淺的字眼填滿滄海桑田。
大雨傾盆,嘩啦啦的獨佔世間一切生機,龍吟虎嘯般狂暴而下。
眼見沈鈺痕漸而安靜,靜穆如相,臉色蒼白烏青,卻沒了方才那副疼痛欲絕的表情。平嫣探他鼻息,斷他脈搏,漸漸鬆下一口氣,將逃生重心轉移到地面上。
抬眸觀量,大概有七八米之高,且直壁垂下,土磚斑駁,青苔片生,應是一處廢棄多年的荒井,更重要的是四周光滑平整,根本毫無任何可憑藉攀爬的借力點。
她若獨走,還有勝算,只是沈鈺痕......
右耳微動,平嫣屏息以待,聽得地面上腳步亂雜,似乎有三兩人正在附近巡動。
第一個冒出的念頭便是王袖,順藤摸瓜,首當懷疑的是林恆父女,只是現下她並無閒心閒時細思慢想的琢磨,從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逃掉,並不露蹤跡才是首當其衝的要事。
只是狼虎在岸,談何容易。
正苦思冥想,遽然而來幾聲烈烈刺耳的槍響,刺破雨幕而來,攜來令人心血翻潮的硝煙擦火味道。
平嫣愣了愣,井口暗影如魅,似有一團與天地合為一色的墨跡向下探來,接著那人從黑袍寬袖中伸出一隻還算白皙柔潤的手,向下遞來兩條粗硬的藤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