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聲驚呼:“要出人命了!朱大,你這次可攤上官司了。”
那朱大頓時慌了手腳:“不管我的事,是她自己原本就有病的。你死遠一些,可不要死在我的攤子跟前。摔了的瓷器我也不要你賠了,我自認倒黴就是。”
諾雅覺得整個五臟六腑裡面好像有萬蟲湧動,劇痛感瞬間到達四肢百骸,然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知覺。
臨倒地前,諾雅聽到四周一片驚呼:“死人啦!”
有人分開人群,走進來,一聲不響地將地上昏迷的人打橫抱在懷裡,然後轉身就走,沒了蹤影。
諾雅一直在做噩夢,無邊無際的噩夢,她感覺到四周都是冰冷的,帶著腐朽的死人氣息,她手裡握著劍,瘋狂地殺戮,只要是可以喘息的,她全都不會放過,將手裡的劍毫不留情地送進那人的胸膛,迸濺出血腥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都是些她熟悉的人,她能叫得出他們的名字,曾經一塊摸爬滾打,一塊接受最為嚴苛的訓練,一塊承受慘無人道的折磨。甚至還有人,在前一天,曾經對她情真意切地說過:我們可算得上出生入死,患難之交了,以後必定不離不棄,同甘共苦一輩子。
如今,每一個人都在為了最後的生存而自相殘殺,那個對著她姐妹情深的人與她並肩作戰,卻在她背後捅了一刀,深可見骨。
諾雅以為自己必然是死了,甚至一度曾經差點放棄了生存下去的念頭。她蜷縮在草叢裡,聽四周慘叫聲一片,肢體橫飛,鮮血四濺。
她那時候就在想:命運總是不公平的,自己縱然僥倖曾經活了下來,卻仍舊以同樣的方法死去。
廝殺持續了一天一夜,倖存的勝利者們勢均力敵,全都潛伏起來,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就像伺機而動的獵豹,隨時弓起身子,做出如閃電一樣的攻擊,蓄勢而發。
天開始下淅瀝小雨,冰涼的雨拍在諾雅的臉上,她醒了過來,又一次將伸進鬼門關的一隻腳縮了回來。她以劍拄地,掙扎著爬起來,立即成為了眾矢之的。
她想起自己當初央求閣主加入殺手閣時,曾經經歷的那場慘絕人寰的考驗,那時的她就像那群飢惡的狼狗一樣,即便是被撕裂成一片片,仍舊張開散發出惡臭的嘴,緊咬住對手不放。
更何況,自己如今手裡還有劍!不是赤手空拳。
她猶如從地獄裡衝出人間的修羅,帶著渾身的死亡氣息,用手中的長劍瘋狂地收割著生命。
意圖群起而攻之的人開始變得驚駭,開始思慮究竟應該如何逃過她的劍鋒,使出渾身解數,試圖藏匿起來,苟延殘喘。
諾雅的聽力在沙沙的細雨裡變得敏銳,她能清晰地聽到緊張得近乎窒息的輕微呼吸,聽到鮮血從劍尖低落地上的聲音。
滿臉是血,幾乎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一片灼目的紅。
瘋狂地殺戮,直到一個人,帶著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磕飛她手中的劍,將她一把摟進懷裡,伸手輕拍她緊繃如石的後背:“諾兒,好了,好了,沒事了。”
她使盡渾身的氣力,衝著那人張嘴咬下去,那是她最後的武器。當初她赤手空拳面對一群飢餓的狼狗時,她的牙齒就變得前所未有的鋒利。
那人一動不動,蹙眉忍受著,柔聲地喚她:“諾兒,不怕,阿鼎來了。”
她才逐漸癱軟,暈死過去。
她猛然從驚駭中醒過來,驚坐而起,眼前茅屋籬舍,竹林桑田。她記得,這個場景裡,自己是被人救了,救自己的是這次任務的目標——一位退隱江湖多年的劍客……全家。
那個男人真幼稚,以為江湖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惹下了仇家,然後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金盆洗手,隱在這裡娶妻生子。可是,沒有人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