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卻是令得顧鈺身子陡然一僵,那些謀士們也似被這句話電擊到了一般面面相覷,這時又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大笑聲。
“六弟,你不是非那顧十一娘不娶的麼?什麼時候改弦易轍,又對男人感興趣了?莫不是顧十一娘娶不到,就乾脆從她身邊的表兄開始下手,反正只要其心不死,總能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一天,難怪父親總是稱讚你這種‘孜孜不倦,吃苦耐勞’的精神,為兄真是不如啊!”
說話之人正是桓溫的次子桓濟,只見他懶洋洋的坐在一旁的塌几上,正轉悠著手中的一隻琉璃盞,佯裝一臉慚愧的嘆息。
“你在這裡胡說什麼?”桓溫不禁大怒,喝道。
他這一喝,那桓濟立時從塌几旁跳了起來,十分謙恭的低下頭,說道:“父親,我這不是在讚揚他嗎?您一直跟我說,要向六弟學習學習,所以我一直在旁邊看著,學著呢!不過,您總不能讓我也學他,喜歡男人吧?”
他嘻嘻的笑著,越說,桓溫便越是來氣,不由得下令左右軍士,喝道:“豎子,冥頑不靈,屢教不改,給我轟下去!”
“是!”
那左右軍士立即領命,便向桓濟走了過來,那桓濟似乎還頗有些骨氣,氣呼呼的站起身來,道了聲:“我自己走就是了,用不著你們來請!”
走之時,卻是向顧鈺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聽說那中正考核之上,顧敏便正是因為指證這位沈氏黔郎便是顧十一娘而被反擊獲罪,之後還被滅了口,如今見桓澈這小子看沈氏黔郎的眼神,可不像是初識,倒是見了心上人一般,莫非這沈氏黔郎真的便是顧十一娘易釵偽裝而成?
當這個念頭一起,他心中的邪念也頓時滋然而生:遲早我得將那顧十一娘弄到手,叫這小子也嚐嚐什麼叫求而不得,痛不欲生的滋味!
桓濟一走,場面便是一靜,眾人的目光又再次聚到了顧鈺的身上,似乎想聽她會如何回答桓澈的話,可卻在這時,校場之上再次傳來一陣疾呼聲,又一名守門軍士疾奔到了桓溫的面前,稟報道:“稟大司馬,有名自稱陳郡謝氏的郎君此刻便在城門外,宣稱自己帶了聖旨而來,想要求見大司馬!”
“陳郡謝氏的郎君,是謝七郎君謝玄?”桓澈不由得神色一變,暗自咬牙道。
那軍士反應了一瞬,立即答道:“是,他自稱是謝玄!”
桓澈不由得將拳頭攥起,身上自然而然的凝聚出一抹陰鬱而沉重的殺氣,任誰都能感覺到,當聽到謝玄這兩個字時,這位素來隱忍而處變不驚的桓六郎君身上所驟然籠罩上的一層陰霾和沉鬱,這是欲將人殺之而後快的憤恨和沉鬱。
顧鈺的心神也不由得繃緊,不過短短的一刻間,手心之中便已沁出冷汗!
而這時,桓溫亦鎖緊了眉頭,兀自喃喃道:“謝七郎君?便是那陳郡謝氏的後起之秀謝七郎君,他帶了何聖旨到來?”說著,又立即下令道,“善,請他進來!”
“是!”
那軍士響亮的答了一聲,立刻轉身便向城門外奔去,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眾人就見,依舊是一身烏衣的謝玄帶了兩名軍士正疾步向這邊趕來。
而這個時候,眾人似又發現了一個密秘,幾乎與桓澈適才疾奔到這裡的神情一樣,這位謝七郎君也是行色匆匆至此,首將目光投射到了這位“沈氏黔郎”身上,也幾乎是這一眼看過來,他那急切緊繃著的神情便是一鬆,露出無比的欣喜和開懷來。
就像是小情人之間歷經了生死,久別重逢之後的欣喜與開懷。
這可真是……難道這位謝七郎君也與桓六郎君一樣,都對這位沈氏黔郎感興趣?
但見顧鈺無恙,謝玄才整容收回心神,將目光轉向了桓溫,施禮道:“陳郡謝氏謝玄,拜謁大司馬桓公。”
謝玄謙遜有禮,態度溫和,不驕不躁,不卑不亢,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與身俱來的溫文爾雅和貴氣,這便是士族清流名門經過百年積累所自然而然培育出來的驕矜與貴氣。
“你便是芝蘭玉樹生庭中的謝玄,果然名門貴族子弟,好風度。”桓溫先是稱讚了一句,然後問道,“你帶了何聖旨而來!”
謝玄便命左右遞了一隻長長的錦盒過來,取出盛放在其中的明黃卷軸,宣讀道:“陛下有旨,加大司馬桓溫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假黃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