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風雪還在繼續,於嗚嗚的聲響之中,陡然之間有馬蹄聲倏忽而過,又消失於風雪之中。
一間無人敢問津的客棧之中,一名身著夜行衣的女子亦如這簌簌而落的白雪般飄落於院內,轉瞬又來到了一襲白衣的俊美男子面前。
“郎君,如你所料,臺城之中似乎出事了。”女子曲膝行禮道。
“出什麼事了?”
“據阿虞所派出的密探來報,今夜五更之時,臺城之中有禁衛軍至謝府,說是奉陛下旨意,急詔沈黔入宮,之後沒多久,謝七郎君便帶著百名謝氏部曲趕到了臺城廣莫門外,如此聲勢浩大,也不知他想要幹什麼?”
桓澈的臉色驚變,他陡然轉身看向了一臉狐疑的阿虞。
“夜間造訪王公大臣,素來都不會有什麼好事情,這其中必有蹊蹺!”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有所動作了?”阿虞遲疑了一刻,反問。
桓澈的眸中陡地閃過一絲厲芒以及若有似無的驚慌,他忽地問:“此刻在臺城之中有我們多少人?我若要傳訊進去,保沈黔安全,可還來得及?”
阿虞聞言似頗有不悅,瞳中微閃過一絲冷芒,低下聲音道:“郎君,阿虞以為,郎君此刻需要考慮的不是保證沈黔的安全,而是想著如何佈下大局而爭取到屬於郎君的最大利益,而今夜或許就是郎君的一個機會。”
“機會?你覺得這將是一個什麼機會?”桓澈反問。
阿虞暗自咬了咬唇,似下狠心斬釘截鐵道:“郎君,阿虞雖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一句話: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成大功者不謀於眾,如若顧十一娘這次死於宮中,甚至是死於那個女人或是司馬嶽之手,郎君都可以君主不仁亂殺忠臣為由,推翻司馬氏朝政的統冶,就如同前朝嵇叔夜一樣,
殺一沈黔而失天下之心,郎君再舉義旗,可謂名正言順!”
“你給我住口!”話音還未落,就被桓澈陡地一聲暴喝截斷,“你是想讓我利用她的名望以及生命來換取這大晉的天下。”
“有何不可,難道郎君至今還對她放不下嗎?”阿虞似極為不忿的問。
她話才說完,就感覺到一道目光似冰鑄的利刃一般射來,刺得她遍體生寒,她的話也瞬間凝滯在了舌尖,就聽桓澈冷聲道了句:“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需要拿任何代價來換!”
……
夜間又有一隊人馬匆匆行過,鵝毛一般的大雪在馬蹄翻飛中捲起一陣又一陣的雪浪,有夜寢的婦人被這一陣又一陣的馬蹄聲驚醒,又望了望外面漫天鋪蓋的皚皚白雪,忽見一縱騎兵飛過,為首的男子兜帽落下,露出一張清奇俊秀的側顏。
婦人忍不住嘆道:“天!這夜半三更的,怎麼好像還有天兵神將飛馳而過,難不成是我看花眼了?”
“哪裡來的天兵神將,依我看,這建康城中過不了多久可能又要出大事了。”屋子裡走出一個男人,嘀咕一聲道。
而此時此刻,臺城的廣莫門處已埋伏了數百名甲兵。
謝玄已在此處等候了多時,說是多時,算起來,自顧鈺入宮,至他匆匆趕來,直到現在,也不過只有一盞茶的時間之久,可這一盞茶的時間於他來說何止是長久,直可謂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已經過去多久了?”這已不知是第幾次問。
跟在他身邊的子然立即回道:“郎君,距離娘子入宮的時間,也不過只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一刻鐘麼?”他喃喃嘆了聲,又望向夜空,潔白的雪花如一隻冰涼的手輕撫在了他的鬢間,冷風將他寬大的袖袍鼓起,又直直的灌入他的心間,“你說,今夜的空中真的會有漫天星斗落下嗎?她指的到底是什麼呢?
又或者說,她其實不過是在騙我?”
說罷,他唇角邊勾起一抹苦笑。
“七郎君,娘子不會騙人的,娘子深愛郎君,也就更不會騙郎君。”
“子然,你錯了,正因深愛,所以她一直都很喜歡騙我。”說罷,他褪下了身上的披風,抬起手來,肅然下令道,“不用再等了,我們進去!”
子然的神情一愕:“是硬闖進去麼?可是硬闖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