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靠我大晉,另擇明主!”
幾乎是這九個字一出,慕容令以及他所帶來的數名胡卒都似驚呆了一般愣在當場,有人不禁腹誹道:這晉使真是好大的膽子,他是從哪裡來得自信,竟以為能勸得我們世子投靠大晉?
慕容令也在一刻的呆怔錯愕之後,朗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郎真是好生風趣,君憑什麼認為,我父子二人願意揹負判臣之罪名,而去投靠你們大晉?”說著,慕容令猶為自豪的一笑,“而且我父志在天下,平高句麗,滅冉魏,自小便有神勇之名,只要我父親一出兵,你們那些軟弱的晉人就會嚇得退避三舍,主動讓出城池。”
慕容令這話其實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原本鎮守洛陽的乃是冠軍將軍陳佑,可陳佑在得知慕容恪與慕容垂聯手帶兵捲土重來時,竟嚇得不戰而棄城而逃,所以才留下沈勁一人獨守洛陽。
“世子只看到晉人軟弱的一面,又可曾想到會有今日呢?”顧鈺反問,“這一個多月的交戰,你我雙方都有損失不少兵馬,然而仔細算起來,你燕軍折損的馬匹以及士卒應比我們晉軍還要多吧!
而且如我所料不錯的話,你們的糧草也應到了用盡之時,不然,慕容世子不會想到孤注一擲而去襲擊我晉軍的糧倉,而相反的,我晉軍的後方補給卻是源源不斷,我們不缺糧。”
顧鈺這麼一說,慕容令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慌色,但很快他也整肅了儀容,看向顧鈺道:“桓刺史與沈郎確是我父子二人久經殺場以來少見的對手。不過,要想讓我父背棄燕國,而投靠你們大晉,這是不可能之事!”
顧鈺便笑道:“良禽擇木而棲,慕容世子,你剛才說你父親志在天下,你又知道什麼是天下嗎?”
慕容令一愣,旋即道:“這天下不就是你徵我伐,誰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誰就是這天下之主嗎?沈郎難道還有其他見解?”
“鳳凰翔於千仞兮,攬德輝而下之,既然想做這九天之上的鳳凰,你看到的就不應該僅僅只是一個燕國,或是大晉,也不應該僅僅只是殺戮,而應還有其他之道。”
說罷,見慕容令一臉茫然不解之意,顧鈺又含笑接道:“慕容世子可聽說過管仲管夷吾之故事?”
“管仲曾為公子糾之師,後因公子糾在奪嫡之戰中戰敗,管仲又改而輔佐公子白,最終做了公子白也便是齊桓公的相。
子貢曾問孔子,管仲是否非仁者,非忠君?孔子答曰:管仲輔佐齊桓公,稱霸諸候,匡正天下,讓全天下的百姓都過上了安定的生活,讓後世之人都得到了他的好處,這便是他的仁和忠。
李斯曾為楚人,後來不也做了秦國之相嗎?
慕容世子,如若國君對你們不仁,佞臣對你們不義,你們父子二人真的願意以死效忠而放棄自己的理想嗎?”
慕容令不由得再次怔愣,久久久久看著顧鈺不語。
他自是不願的,尤其是想到自己冤死於獄中的母親,慕容令對太后可足渾氏便會生出不可遏止的怨恨來。
原本他就對父親鎮壓舅舅段氏一族的叛亂頗有些不滿,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勸說父親,如今聽顧鈺這一番話,竟似有茅塞頓開之感。
見慕容令神色有動,顧鈺再次趁勝追擊,說道:“更何況還有苻秦虎視眈眈,晉燕戰得兩敗俱傷,豈不是讓苻秦坐收漁翁之利?”
慕容令再次無言,顧鈺又笑道:“世子再好生思量,倘若他日慕容將軍與世子無處可去,便可到我大晉之地來,桓刺史必會予慕容將軍一州之地,與卿共定天下。”
慕容令一愣,忖度了好半響,才看向顧鈺朗聲一笑,不禁嘆道:“今日方知何為晉人所說的名士風度。”
說罷,忽地又問:“沈黔,你有怕過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