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娘此言一出,再次驚得滿堂譁然,如王五郎等自小就培養風度涵養的高門子弟還好,只是顰了眉頭,靜聽旁觀,保持緘口默言,但屏風所隔的另一方女郎們就不一樣了,這些人大都帶著看熱鬧的心思,此刻皆齊齊將目光投向沈氏,豎起了耳朵,似乎就等待著沈氏如何解釋。
面對眾人視線壓迫的沈氏卻是將目光投向了顧毗。
“嬌娘,七娘所言是真的嗎?”顧毗問,他的眸中甚至閃爍著一絲希翼,顧家子嗣不多,成年又有令名的更是幾乎沒有,如若沈氏真的生的是兒子,那對他們顧家來說也是好事。
看到顧毗眼中激動的光芒,顧七娘唇角也彎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她甚至向顧鈺投去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說:顧鈺,我今日就要在你的及笄之禮上讓你聲敗名裂,讓你也嚐嚐從高處摔進泥潭的感覺!
“阿家,如果我說是,又當如何?我說不是,又當如何?如今我已不是顧家婦,無論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兒子,都與顧家沒有太大的關係。”說罷,她又轉向了在座的眾賓,含淚啞聲道,“既然顧七娘今日在此將話說開,那麼我沈氏今日也便請大家做個見證,不管阿鈺身上流著誰的血,她都是我沈氏嬌娘的女兒。”
顧七娘聽到這裡,不禁樂道:“你既如此說,便是承認了她顧十一娘並非你親生。”
“不是親生又如何,十五年的養教之恩,母女之情,難道不更勝親生嗎?”沈氏說罷,也看向顧七娘,問道,“七娘,你自小也跟你母親習讀《道德經》,當知道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無幼以及人之幼,人不光要孝敬自己的父母,對待他人也當如此,更何況我還是你的長輩,阿鈺是不是我親生,又豈能容你來置喙!”
“你——”顧七娘瞪大了眼,大約沒想到這個在木瀾院裡關了一年多的瘋女人還有如此巧舌如簧的一面,一時之間直是又氣又怕,白著臉說不出話來。
“不錯,既便顧十一娘非沈夫人親生,這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情,也與親生母女無異,顧七娘,今日可是十一孃的及笄之禮,你說出這樣的話,莫不是有意要讓十一娘難堪,你這是在為你的母親而報復嗎?”謝道韞忍不住接了一句。
顧七娘臉色不自覺的再次蒼白了幾分,她連連搖頭,目光向周邊打量了一下,似在尋視著什麼,最後雙膝一軟,跪倒在了顧毗面前,直是痛哭道:“祖父,阿瑾說這些也是為了我們顧家好,是想讓祖父看清這個人,她顧鈺就是一個掃把興,您看看自從她來了建康,我們顧家都發生了多少事,都是因為她,二伯父和我母親才會死,顧家的聲譽才會受到影響而一落千丈。您還寵著她,她做那些事的時候可曾為我們顧家想一想?”
謝玄聽罷不禁惱怒的皺緊眉頭,正要提步而出,卻被謝道韞伸手示意攔下腳步。
這時,堂中再次傳來一聲劇烈的咳嗽。
卻是顧毗喝了一聲“你放肆!”,便氣得咳了起來,原本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情他並不想提及,卻未想到這個愚蠢的孫女竟然還當著這麼世家中人的面再度提了起來。
顧鈺忙邁步過去扶住了顧毗,為他輕拍後背,小聲的勸道:“祖父別生氣,此事由阿鈺來解決!”
此時,王五郎也站了出來,向顧七娘問道:“你既說到你母親之死,王某正好想問一句,女郎莫非不知,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她為何會死?”
在王五郎面前,顧七娘到底有些底氣不足,訥訥半響,才道:“反正我母親是死於獄中,她死的時候腹中還有個孩子,若不是顧十一娘陷害,我母親為什麼會被抓去廷尉?”
“你又怎麼知道,你母親虞氏一定是顧十一娘陷害才被抓去的廷尉?”王五郎再問。
顧七娘一時給不出回答,只得反覆的說道:“就是她害的,就是她!當初二伯父也是這樣被她害得被抓去廷尉的!”
王五郎笑道:“在座的所有人都已聽說或是親見,你二伯父顧敏想陷害沈氏黔郎,阻他參加中正考核,所以才被帶去了廷尉,而你母親……”
他話未完,一個聲音便截斷道:“還是我來說吧,你母親虞氏之所以會被帶去廷尉,都是因為我!”
這聲音清朗,乾脆,果斷,而且有如水滴石磬,冰玉相擊,一下子便吸引了屏風後眾多姑子們的視線。
“看,那便是謝七郎君,他果然站出來為顧十一娘說話了!”有姑子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