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這句話令得顧老夫人手一抖,手中所捧著的一些契紙竟是如雪花一般的飄灑了下來。
匆匆趕進怡心堂的人正是顧毗,此時的顧毗看到顧老夫人一臉的大驚失色,跟做賊似的胡亂的將地上飄著的契紙一張張的撿了起來,奈何因為心中慌張,或是想遮掩什麼,竟是一邊撿一邊掉,好不容易才將地上契紙全部揣入懷中,她鬆了口氣抬起頭來一看,竟見顧毗手中正拿著一張契紙在看!
看完後的顧毗,臉色立時陰了下來,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出,忽地人影一動,疾走到了顧老夫人面前,就將那一張契紙給重重的拍到了案几之上。
“這是什麼?”他厲聲問道。
說罷,又將那擺放在案几上的匣子裡的契紙一張張都拿出來了看:“武康千廟良田,錢塘園林,綢緞衣帽肆、胭脂花粉鋪、書肆茶寮、刀槍鞍轡庫……”
竟是一下子念都念不完。
顧毗喘了口氣,將這些契紙握緊,鬆開,隱忍了半響,才將其放回匣中,問道,“這些你都是從哪裡來的?”
顧老夫人有些啞口無言,當初她與沈氏之間的交易是她私下裡談成的,包括寫給沈氏的那封信,也是他叫二兒子顧敏代寫的,這所有事情她都瞞著顧毗,那些明面上的嫁妝金玉寶貨之類的確實充了公,可是那些契紙,那些代表著源源不斷收入的田產地契卻是讓她給私藏了起來。
這些她除了二兒子顧敏,甚至都沒有跟任何人說。
哪裡知道這剛拿出來清點了一下,便好巧不巧的讓顧毗給撞上了,而事實上,顧毗這些年已經厭倦了她,她心裡很清楚,夫妻二人之間鬥了大半輩子,早已是兩看生厭,幾十年來,顧毗就沒有正眼看過她,就更加不會去管這家裡的事情了。
這亂世之中,動不動就有人造反,或是流民帥起義,前有王敦,後有蘇峻,還有鮮卑的戰神慕容恪幾次帶兵侵襲,若不是有長江天塹,這東晉朝廷能撐得了幾時,等到亂兵到來,國破家亡時,夫妻大難臨頭幾自飛,她若是不給自己留點財產,以後怎麼過活,又怎麼讓兒孫們過活?
清名固然重要,但清名與命相比,哪個更重要?
顧老夫人這麼一想,底氣又足了,立馬又挺直了腰身,回道:“從哪裡來的?這本來就是我們顧家的,我們顧家收留了沈氏,保了她的命,這些就是她的命,更是她和她女兒的命,甚至是沈家餘孽的命!
這交易很是公平!”
所以貶妻為妾還不說,這其中還有交易,如此齷齪的交易!這些年顧家的園林經濟是越來越來好,幾乎日進斗金,他還真以為這是顧陸氏打理得好,沒想到這內裡……
顧毗氣得搖了搖頭,恍然間也明白過來,宴會之上,為什麼會有人故意提起沈士居當年所蓄養的前溪妓,這是有意在提醒他啊!
貶妻為妾,還私吞了兒媳的所有嫁妝,這傳出去了,顧家還怎麼在士族圈中立足下去!
“陸氏,枉你為名門之後,竟是連王衍之妻郭氏都不如,真是我顧家不幸,我顧家不幸啊!”
顧毗忽然捶胸頓首的說道。
王衍之妻郭氏,乃是前朝醜皇后賈南風之親戚,仗著賈后權傾朝野,郭氏到處搜刮財物,可謂是貪得無厭,而王衍此人自詡清談名士,十分鄙溥妻子之行為,又畏懼賈后之權勢,只得屢屢相勸,郭氏不以為然,竟是將那些金銖寶玉在他床上鋪了厚厚的一圈,就賭他是否看了不眼亮心動。
王衍便說了一句:“將這些阿堵物全部拿開!”
此為錢財乃阿堵物之由來!
顧毗竟然拿她與眾人鄙溥的郭氏相比,顧老夫人氣得雙手發抖,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
顧敏趕緊上前一步扶穩了她,小聲的安慰了一句:“母親息怒,別再說了,您越說,父親越氣!”
說完,向一旁安安靜靜的周氏示以了一個眼神,周氏也立刻走過來攙扶,卻是再也不敢說話了!
周氏識時務,上次得了教訓,她很快便能擺正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