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東方帶著幾分探究的語氣,輕輕詢問自己與海叔之間那些鮮為人知的過往,徐美鳳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掠過一抹複雜難辨的陰雲,宛如夜空中最不易察覺的流星,轉瞬即逝。她迅速調整呼吸,那抹異樣被她巧妙地藏匿於嘴角邊一抹淺笑之後,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她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追憶:“我和海叔的故事,說來話長。我剛來特區時,曾經跟海叔做過事,他也算幫過我。後來,他決心決心金盆洗手,要決定放下手中的刀光劍影,轉而投身於商海,承包了一處地理位置優越的酒店,準備改行做酒店業,把後半生洗白了。然而,世事哪有那麼容易,一旦脫離了曾經的那個圈子,那些曾經因利益糾葛而結下的仇怨,便如同雨後春筍般紛紛冒了出來。”
“海叔雖然決心已定,但那些道上的老規矩和老對手們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特別是在審批酒店各項手續的過程中,每一個環節都似乎被人暗中動了手腳,原本順暢的流程變得舉步維艱。那些昔日裡對他點頭哈腰、笑臉相迎的人,如今卻換了一副面孔,以各種理由拖延、拒絕,甚至威脅,彷彿要將他重新拖回那片黑暗的深淵。那段日子,對海叔來說,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徐美鳳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慨,繼續說道:“我那時雖沒什麼大本事,但認識幾個很有權威的記者,他們寫了些揭露那些故意刁難之人私下不法勾當的文章,不過沒直接指名道姓,只是暗示影射,製造輿論壓力。那些人害怕自己的醜事被徹底曝光,影響仕途,便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卡手續。”
“但這只是第一步,後續還有各種瑣碎麻煩。我又陪著海叔一家一家部門去跑,每次都把相關政策法規研究得透透的,那些人找不出毛病,自然沒法再阻攔。為了讓酒店順利開業,我還聯絡了一些本地的媒體和名人,讓他們在酒店開業時來捧場,壯大聲勢。這麼一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也只能偃旗息鼓,海叔的酒店這才順順當當開起來了......”
陳東方聽了徐美鳳的解釋,倒也是合情合理,他不禁感嘆道,“嫂子,所謂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郞。萬一進了某一行,時間外了,想要全身而退,就不是那麼容易的......”陳東方又想起金庸的小說《笑傲江湖》裡,劉正風打算退出江湖,於是便搞了個金盆洗手大會,但他既入了江湖,又怎麼可以輕輕鬆鬆的退出。想把人請來,在盆子裡洗洗手就可以與往日的事情切割,簡直就是痴心妄想,最終被嵩山派滅了全家。海叔想來也是如此,他在道上混的時候,眾人忌憚他的狠勁,往往給他幾分面子;但他想洗白當一個合法良民時,那些被他欺負過的人,反過來便想方設法欺負他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徐美鳳對陳東方千叮嚀萬囑咐,兩人出了房間,陳東方看到大家正在收拾服裝,柳姐眉眼間含著笑,看著陳東方道,“我們今天分兩撥,出去擺攤,你去不去?”
陳東方問道,“都分了哪兩撥?”
“芳姐帶一隊,雷子,黑哥和她一起;我帶了隊,黃毛和胖子跟著我......”
徐美鳳聽了,突然插話道,“柳姐,我也去跟著學習一下,你看把我安排哪一隊?”柳姐聽了一愣,客氣道,“美鳳姐,您借本錢給我們使用,已經很夠意思了,你再幫我們出攤,這怎麼好,畢竟我們也不能給你分紅......”
不給徐美鳳分紅,是提前說好的,徐美鳳並不以為然,她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去看看,你們這個生意做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前途......如果有前途,說不定將來我也做這個。”
柳姐還沒來得及回答,平時不言不語的黑哥突然發話了,“美鳳姐,你來我們這一組吧。”
徐美鳳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陳東方看柳姐滿懷希望看著自己,他有心拒絕,想去芳姐那一組,但徐美鳳已經去了,自己再去那邊,人數差的就太大。於是點頭道,“我跟著柳姐這一組。”
徐美鳳笑道,“那咱們今天比賽一下,看哪一組賣的貨多,掙的錢多......”她眼神掃過客廳,突然看到小紅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無聊地擺弄著手指甲。於是問道,“小紅......不去嗎?”
小紅跟著去擺過兩次攤,她哪受得了這個苦,不但忍受風吹日曬,低頭彎腰,而且有時還會遇到小地痞的調戲。小紅見徐美鳳發問,便摸著肚子說,“我不舒服,所以我在家......”她話還沒說完,徐美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紅你是在家做飯的......小紅,這七八個人的飯,做起來也夠你受的。那我們回來就可以吃現成的了,你辛苦了......”
小紅聽徐美鳳的話,竟然要讓自己在家做飯,頓時目瞪口呆,七八個的飯,最少也得燒六個菜,買菜擇菜洗菜炒菜,還要煮米,這工程量不一般,那還不如跟著去擺攤呢,反正就是坐在攤位旁邊划水。
小紅掃了一眼,見大家沒有替自己說話的,就連雷子也低頭不語,心中不由得恨意頓起。她又見柳姐得意地看著自己,更是氣得不行了,牙根兒都癢癢起來了。她突然心生一計,對徐美鳳道,“美鳳姐,今天咱們一定能早早賣完,那時回來大家一起做飯也不遲......今天我跟著你。”
陳東方看著小紅的樣子,突然感覺她今天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