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榮景賢那種要吃人的目光盯著她,顧微揚並不是沒有察覺,只不過她這會兒沒心情去想這些,當務之急是要先安頓下來,哪怕是給她個豬圈讓她睡也好。
她需要安靜的環境,好好沉下來思考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理清一下腦子裡那一團亂麻。
榮景賢在繼續盯著她半晌之後終於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小腹依舊還略略有些發緊,他喉結滾了滾,壓下去那股不大不小的邪火。
“過來。”他開口了,聲音沉沉的,還略略有些沙啞。
顧微揚就聽話的靠了過去,依舊還是平靜無波的樣子,一副任由他擺佈的姿態。
榮景賢早就趁著她洗澡的當兒換了一身衣服,這會兒他穿的是一身輕便的居家服,高階灰的色調,寬鬆的款式,垂墜感極好的布料,衣服就好像長在他身上的另一層皮一樣,看起來舒適異常。
饒是這麼沒有攻擊性的衣服也沒掩蓋住他身上那股濃重的強勢氣息,大概天生就要做帝王的人大抵就是如此的,穿什麼都一樣。
他就是一大爺,顧微揚順從他的意思坐在了床上,看著他轉身去櫃子上提了一個小箱子過來,單膝跪在她側前的地毯上。
顧微揚這會兒的平靜更接近於呆滯,也不問他要幹啥,只是心中有個直覺,他不會做對她不利的事兒。
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信任,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當初她對韓方知也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會兒她是抱著一種能恢復成啥樣就恢復成啥樣的心態,隨便韓方知折騰算了。
現在面對榮景賢,就沒有別的理由,純粹毫無道理的覺得他不會害她。
榮景賢拆掉了她手上的夾板,被雨淋了半天,又洗了澡,纏繞夾板的繃帶早就已經溼的透透的,裡頭潮溼的一層水汽附著在她蒼白的接近透明的手臂上,黏糊糊的看著難受。
他捏著消毒棉球一點點把她的手臂擦乾,又取了新的夾板給她夾上,手法很輕很專業,綁的繃帶甚至比大夫綁的更好看,乾淨整潔。
在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都沒有交匯過,榮景賢專注給她固定手臂,顧微揚就看著他一點點把繃帶纏繞上。
空氣中像是有什麼凝結成絲,悄然在兩人之間繚繞飛舞,鑽入了心尖尖,無知無覺卻又絲絲入扣。
顧微揚很意外他會做這個。
榮景賢讀懂了她的想法,弄好一切之後收起藥箱,“這種事並不難,只要學過急救都會知道怎麼做,何況你這個只是骨裂,並不是骨折。”
倒也是,是她大驚小怪了,再想想榮景賢的出身,顧微揚心中多少有數,這種豪門家庭出來的孩子,多項技能點亮是一點都不稀奇的。
就是為了讓他們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知道怎麼逃脫,逃脫不了也可以明白怎樣才能保命自救。
就像她小時候不止要學棋琴書畫,還要學散打,然而造化弄人,看似宏大的家產遭不起一次內賊的暗算,受到重創後一蹶不振,最終宣告破產。
她之前學的那些東西也都一併擱置下來,哪裡還有錢折騰,能吃上飯已經是萬幸,她還要半工半讀照顧好顧俊宇。
唯有一樣她堅持下來,那就是書法。
都說寫毛筆字能靜心,這是真的,那段時間她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顧俊宇也還小,因為害怕就一天到晚粘著她,未來一片迷茫,顧微揚連晚上咬著被角偷偷哭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