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紙殼墊在地上我們不能再躺著了,我們便一直坐到天亮。父親背靠著通道的牆壁,我靠在父親的身體上,我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睡著,反正我睡得很熟。但我蜷縮著身子,因為風很大。
不過,中途我醒過來兩次,一次是一輛車子從通道里駛過,一次,是我們的頭頂傳來隆隆地響聲,那咔嗒咔嗒聲持續了很久,讓我感覺地面都震動了。還有,對面的臺子處總傳來咳嗽聲。
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我們就起來走動。因為長時間坐著,身子近乎於麻木了。睡在臺子上的人似乎都醒了。
我看見對面臺子上坐著一個老人,他頭髮鬍子都很長,髒兮兮的,不停地咳嗽著。晚上的咳嗽聲應該就是拜他所賜。他有時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手捂著胸部,很難受的樣子。
誰敢相信,這個老人在我住在通道的第二個晚上就死了呢。他讓我又一次接觸到了死亡。
這個老人不咳嗽的時候總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毛。我簡直不敢往他那個方向看。後來我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他並不是盯著我,而只是往我這個方向看,他的眼裡壓根兒沒有我們。
那個早上,父親給我買來了兩個包子之後就走了。
他告訴我說他去找事做。他一再告誡我不要走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不要跟別人走。否則他會找不到我。我牢牢的記住他的話,一天到晚就待在臺子上。
我一口氣把兩個包子都吃了。
路面上來來往往的車越來越多,從臺子上來來去去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些行人會注意到我,有些行人把我們當空氣,也有些行人露出鄙夷的眼神,好像我妨礙了他們走路似的。
閒著沒事,我把自己帶來的教本拿出來看。我先把語文翻了個遍,而後再看數學,而且把數學書上的題目也做完了。
我以為父親這個時候該回來了,可是,望著父親離去的方向,我長久都沒看見父親的影子。
那種震耳欲聾的隆隆聲忽然又響起來了,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越近越響亮,接著持續響在我頭頂。
出於好奇心我跑出去看。是火車,竟然是書上提到的火車!好長好長的火車啊。我沒想到在這樣的小縣城竟然能看到火車。
我為此激動了好久。
之後我又回到臺子上我坐的地方。昨晚我收拾整理的報紙和紙殼散亂的躺在臺子上,有幾張報紙飄到了路面上,被來去的車輛碾得皺巴巴的。我不知道父親是否記得帶一些報紙或紙殼回來,否則,晚上睡覺又很不好睡了。
父親總算回來了。
一看父親的臉色就知道父親沒有找到事做。父親的臉色是他心情的晴雨表。父親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有一小缺口的碗,碗裡面裝了一點水。我是真的渴了。父親還給我帶了吃的,還是兩個包子。我就著這些水把又冷又硬的包子吞進了肚子。
“吃飽了嗎?”父親問道。
我點點頭。天哪,哪裡有飽的感覺?
“我還是要出去轉轉。”父親好像是在跟自己說。
“好。不過,琪琪希望爸爸早點回來。還有,記得帶紙殼回來。”
“你不說,爸爸還差點忘了。”父親總算露出了一點笑容。
無聊的下午開始了。
到了下午,整個通道內就剩下我和那個咳嗽的老人了。
我時不時往外走。通道外面是一片荒地。有些地方被開墾了,露出黃黃的泥巴,大多數地方長滿了荒草。
穿過荒地的是一條六米寬的道路。從通道里出來的車輛行徑這條道路往外走。道路兩旁的樹木上停滿了灰塵。
荒地上離通道不遠有一顆大樟樹,一條小路通向這顆樟樹。
我走到樟樹底下玩,看小鳥在枝頭上跳躍,看太陽在雲層裡穿梭,看蜻蜓在低空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