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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父親的喪事前前後後持續了十幾天。這十幾天不只是我接受了郝珺琪是我的親妹妹這個事實,母親和我的家人都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出殯的那天郝珺琪和我們一樣戴重孝。
母親的尷尬不必言說,我和郝珺琪之間的結也總是解不開。
但我們都知道我們非得開啟這個結不可。
返回陽江的那天,我們原本計劃讓母親請一段時間的假,和我們一同到陽江過一段日子,但是母親死活不同意。她說她有外公陪就可以了。
是以返回陽江的路上,車上只有我和郝珺琪兩個人。郝佳在陽江郝珺琪那個同事家裡。
差不多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都克服不了那一份彆扭,我幾次想開口打破沉默,又都取消了這樣的念頭。
坐在副駕駛座的郝珺琪長時間看向窗外。
窗外,馬路過去的稻田裡,農人正在“雙搶”,收割稻子之後立即種下二季稻。
窗外,馬路在山腳下盤旋,山上樹木蔥鬱,溝渠裡流水潺潺。
窗外,馬路從村中間穿過,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在門口的水泥地上曬穀子。一群雞在她周圍偷吃穀子,任她趕也趕不走……
“珺琪。”我打破沉默。我們兩個人總得有一個人要打破沉默。
“哥,你還記不記得我爸——就是郝叔叔臨死前沒有說完的那句話嗎?”郝珺琪轉過頭來。她一臉的淚水。
“記得。郝叔叔說,‘你……其實……’。”我心裡一震。
“是這句話。當時我以為他想說,你其實不應該選擇去陽江。或者,他想說,你其實不應該還惦記著鄭啟航。”
“沒想到郝叔叔想說的是,你其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對嗎?”我的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對。如果不是鄭老師,哦,你看我總是改不了口,如果不是咱爸告訴咱們真相,我絕對想不到我爸,也就是郝叔叔要告訴我的是這件事。”
“那你覺得郝叔叔為什麼要在臨死前告訴你這件事呢?”我問道。
“我正想跟你交流。”郝珺琪說,“爸爸肯定有他的用意。”
“我也這麼想。郝叔叔臨死告訴你這件事,告訴你真相,我猜想是他不想讓你太孤單了。因為他一走,你在這個世上實實在在就是一個人了。他怕,所以他才決定把真相告訴你。而做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極其痛苦的一件事。”
“我知道,哥,我知道,”郝珺琪眼淚不斷地流,“他是我爸,我還不知道嗎?如果他不是猝然去世,這將是他一輩子的秘密。就像哥說的,他怕我孤單,他太怕我孤單了,所以再怎麼痛苦他都不顧了。”
“父愛如山,說的就是郝叔叔的這種情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