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非要這麼說,我就不打電話了。”
“行行。我不亂說,不亂說。你趕快打電話叫姑娘過來。”
……
在金麗梅到達郝珺琪家之前,我們又聽父親談了一些他下放時的經歷。
“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來說,下放真是一段非常特殊的經歷。二十幾歲,人生最美好的年齡,無怨無悔地耗在了那片貧瘠的土地上。如果不是下放,我們根本想象不到會有人在那麼艱難的環境裡生存,而且還那麼樂觀,那麼善良。珺琪,你爺爺的樂觀和善良,是我這輩子都忘記不了的。”父親沉浸到回憶中去。
“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您說得那麼善良,”郝珺琪接過話題,“我和哥差點被沉塘了呢,如果不是上蒼庇佑。鄭老師您沒看見那場面。”
“你說得是吳隊長吧,”父親非常平靜,“那是特殊時期的特殊境遇。上上下下的都在整人,人的心靈便扭曲了。沒有這種大環境,他哪會處心積慮要整死你們呢?再說,實在是起航從小和他兒子作對,百般欺侮過他兒子,加上你們闖了村裡的禁區,他這才想著要將你們沉塘吧。”
“哪是哥百般欺侮瘦子?”郝珺琪心緒波動,“您在大隊學習,您不知道,是瘦子集了一夥人天天整哥,對哥拳腳相加,還叫哥鑽他們的胯下。我們闖禁區,也是瘦子誘逼的。是在哥被打暈過去之後我求他們放過哥,他們以上老虎坡為條件,我們才豁出去了。”
“珺琪啊,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你明白不?這是果,不是因。你不會忘了在此之前你們是怎麼孤立瘦子,怎麼*瘦子的?我記得有一次吳隊長帶著他兒子到我們家來問罪,瘦子被你們打成怎樣了?”
“那也是瘦子設計害我們在先。他讓他家的牛嚇唬我們的牛,害我們從牛背上摔到了水田裡。”
“不不,”父親搖頭,“再往前追溯,又是什麼原因瘦子要這麼設計你們?還不是你們做的太過火?這個就不爭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想知道,瘦子過得怎樣了?你們遇見過瘦子嗎?”
“珺琪說吳小軍在城管大隊上班,不過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我說。
“有想過去城管大隊找他嗎?”父親問道。
“找他?我沒有想過。”我說。
“按說你在陽江都工作了六年了,不可能一次都碰不上面。你是醫生,又是陽江醫院的主刀醫生,他還會沒有聽說嗎?我猜想是瘦子一直在避著你。”
“這可不一定,”郝珺琪說,“我和哥不也才最近相見嗎?家裡沒什麼人生病住院,周圍沒什麼人聊起這些事,就不會關注。就像只有小孩要讀書了,才會瞭解學校裡哪個老師好哪個老師負責任一樣。”
“或許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主動聯絡一下比較好。”父親說,“畢竟這孩子也可憐。那麼小父親就去世了。”
徐小柔一直很專注地聽我們說事。
“鄭老師,”郝珺琪接著說道,“按我估計,瘦子現在對我們還是很有成見的。我和齊正哲初到陽江就和瘦子交過鋒。”
“哦?你們打過照面嗎?”父親問道。
“何止打過照面?”郝珺琪苦笑,“他簡直要致我們於死地。”
郝珺琪簡單地將她和齊正哲怎麼為包子鋪與瘦子交鋒的事說了。
“沒想到他能發展到這麼好,”父親感嘆,“一個人腦子靈光,走到哪裡都不吃虧呀。你們交鋒,純粹是利益之爭,不過,他一心要致你們於死地也太不地道。”
“這是他一貫的作風。”郝珺琪兀自有氣。
“既是這樣,不聯絡也罷。只是覺得一輩子都為這種事記仇太沒有必要,也不划算。人啊,應該多一份感恩。記住別人的好,忘記別人的錯。”
我笑,“我怎麼覺得爸爸今天扮演的是佛祖的角色,來度化眾生的。”
“是嗎?”父親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