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包子鋪,包子鋪出奇的平靜。齊正哲坐在店門口等我。小方桌上擺著他燒好了的菜。
原來,整個上午誰也沒有來叨擾齊正哲。
“沒有來嗎?那太好了,我一個上午都心神不寧的。剛想提起下班,又被那個王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那個王主任幾乎天天來買我們的包子。他叫你有什麼事?”
“就是問我們包子鋪歇業的事呀。他提醒我們瘦子是個很難纏的人。”
“哦,他還真關心你,”齊正哲說,“我也看出來了。我今天做足了思想準備。”
“或許是他沒有料到警告過我們之後我們還會做包子賣。”我說。
“他肯定已經感受到了。估計他母親的包子有一半都沒有賣出去。”
“那他肯定回來找我們。”
“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不是你跟我說過的一個成語嗎?”
我們很平靜地度過了三天。雖然我覺得這不像是瘦子的行事風格,但我還是天真地幻想,以為從此平安無事了。
到了第四天,事情就來了。
大概在八點一刻,齊正哲的包子已經賣了80%左右的時候,排隊買包子的景象已經消退之時,從店門外一下子湧進十幾個穿制服的人。
從制服的顏色可以看出是兩撥人。不用說,一撥是工商局的,一撥是衛生所的。他們是約好了一起來的。
這兩撥人馬走的程式都一樣,先撕罰單,然後搬東西。那真叫不容分說。
蒸籠被搬走了,架在煤爐上的那口超大的鐵鍋被兩個人抬走了,煤爐也被抬走了,後來的幾個不甘心手裡空空,連鉗煤球的鉗子也帶走了。如果不是齊正哲死活不同意,那張我們吃飯的小方桌也要抬走。
小店鋪裡一下子空了。
齊正哲欲哭無淚。這些人根本不聽解釋。齊正哲原以為可以拿瘦子母親的包子鋪來說事,期待一個公正公平的處理,不想這些人一進來就搬東西。在那一片嘈雜聲中,齊正哲嗓子吼破了也無濟於事。
那張小方桌齊正哲可是整個身心趴在上面,雙手牢牢地抓住桌邊方才沒有被抬走。
這夥人顯然是來洗劫的。
每張罰單都是一千元錢。
圍觀的人搖頭,嘆氣,有低聲議論的,也有一兩個公開咒罵的,可是,他們除了給予齊正哲一點點同情,幫不了任何忙。
也有好心人勸齊正哲收手。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改行作別的生意雖說是下下策,卻也是明智的選擇。
齊正哲至始至終沉默著,但誰都看得出他的眼睛在冒火,直到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走進小店鋪。
是一個很和藹的中年人。當時,圍觀的人群已經陸陸續續散去,齊正哲正低著頭盯著地面發呆。
“小夥子,今天是怎麼了?包子鋪不開了嗎?怎麼空空的?”
或許是中年人關切的語氣或許是他獨有的聲音促使齊正哲抬起了頭。
“喂,你身子不舒服嗎?”中年人很自然地用手掌輕輕地碰了碰齊正哲的額頭,“不燙啊,眼睛怎麼這麼紅?”
齊正哲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眼淚大把大把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