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瑩沒有理睬我的幽默,而是接著說她的家事:“那個時候我爸還是黃柏師專的一箇中層領導。你去過黃柏嗎?從省城到黃柏要經過你們華安的。後來他爬上了校長的位置,他越來越風光,而我卻越來越不開心。所以我經常去旅行。心情不好我就去旅行。高中三年我多次請假去旅行。我還嘗試著逃票旅行。”
“逃票旅行?”
“對,逃票旅行,但我逃票並不是因為缺錢。我不缺錢(因為我爸總覺得用錢可以彌補我),但我卻有過好幾次逃票旅行的經歷。我總是去追求這一類的刺激以啟用我麻木的神經。我要和你說的奇遇就是在逃票旅行中發生的。藥水是不是要滴完了?”丁瑩中斷了講話。
我連忙去護士站喚來護士給丁瑩換藥水。
“那是我和幾個高中同學來省城玩返回黃柏時發生的,”護士換好藥水之後丁瑩接著說,“我那幾個同學都買了票,我混在他們當中進了站,上了火車,原本平安無事,我們甚至計劃好了怎麼花費我逃票省出來的錢,這個時候,乘警卻來我們車廂查票了。當然,被乘警查出來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補票而已,可我卻不心甘,情急之中,我不知怎麼竟然想到往車座底下鑽。就是火車上背對著擺放的座椅下面。”
“結果座椅底下躺著一個人。”我說。
“你怎麼知道?真是這樣,我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往後挪,卻被他叫住了。原來他也是個逃票的!他往後挪了點位置給我,我往裡擠,和他面對面側身躺著,他撥出的氣都呼在我臉上。”
“他以為你是個男的,出來後為你扯去髮絲上的蜘蛛絲,還被你誤以為他輕薄你。”我從排椅上站起身。
“你怎麼這麼清楚?”丁瑩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我。
“你逃票是為了體驗生活,他逃票確實是口袋裡沒錢,他口袋裡只剩七塊五毛錢。”我走至丁瑩的病床前。
丁瑩眼睛瞪大了,“鄭啟航,總不至於你就是那個逃票的少年吧?”
“你離開後在進入你那個車廂之前你還回頭看了看他。”
“這也太誇張了,你真的就是那個逃票的少年嗎?去你的!”丁瑩一拳捶在床沿上。掛在木架上的鹽水瓶在晃動。她忘記了自己還在打吊針。
“我怎麼一點都沒辦法把你和那個少女聯絡起來?我記得她的眼珠特別黑。”我內心頗為澎湃。
“我的眼珠難道不特別黑嗎?”丁瑩眨了眨眼睛,然後定定的看著我。
“就這短髮像,這說話的語氣像。”
“什麼像?本身就是嘛。哎呀,真真太巧了,誰會想到,為了逃票一起躲在一個座椅底下的我們竟然會是大學同學。”
“而且是同班同學。”
“而且同桌。而且死皮賴臉的要和我租住同一套房子,呵呵呵呵……”丁瑩忍不住笑起來。
我跟著笑起來。
“哎呦,笑著笑著竟然又想上廁所了。又要麻煩你了。”
“總不至於還要我穿鞋吧。”我把丁瑩從床上扶起。
“沒辦法。”
我蹲下身子將丁瑩的皮鞋鞋帶解開。丁瑩穿好鞋後試著站起來,可不知為什麼她沒能站穩,身子往前撲。我正站起身,丁瑩便撲在了我懷裡。丁瑩手裡的輸液管帶動架子,我看見架子往外倒,便伸手去扶住架子。
這時有一個人走到我身邊,把我拉開,然後對著我的面門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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