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發雷霆,從他嘴裡衝出來的氣流幾乎要將屋頂的茅草掀翻,他給我的幾個“爆炒板栗”讓我疼的眼淚水幾乎要當著他的面流出來。
按父親的說法,他最恨這種偷盜的行為。
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他有更為嚴重的“偷盜”行為,我肯定不會屈從他的淫威。要知道,我偷的是物,而他偷盜的卻是——這還是以後再說吧。
我捱了一頓批,心裡對瘦子說不出有多恨,更為可惡的,父親竟然警告我不能去找吳小軍(瘦子的大名)。可是,這怎麼可能?我才不是把磕碎了的牙齒往肚子裡吞的人!
那個晚上吃過飯後,我和郝珺琪一起出門。月兒懸掛在門前那棵老樟樹的樹枝上,星星在天上眨眼。曬穀場那邊傳來很多小孩的嬉戲聲,很歡暢。
我們去約朱金山。朱金山不在家,他和朱伯伯有事出去了。
我便和郝珺琪沿著村中間的一條泥土路走去曬穀場。嬉戲聲越來越清晰。
“哥,這是玩的什麼遊戲?好像是唱兒歌呢。”郝珺琪說。
我們拐過一棟茅草屋,曬穀場出現在我們眼前。有十幾個孩子手牽手在那裡轉圈,說唱。瘦子站在圈的中間,在原地轉動。
“鄭啟航,沒名堂,幹起了偷竊這個行當,半夜溜去小水塘,偷了竹籠還不買賬,你說混蛋不混蛋!混蛋!”
大夥兒說了一遍又一遍。瘦子就像是大合唱裡的領唱,負責發音,定調。一遍之後,他煽動大家再來一遍。
我快速走向他們,用力將兩個小孩牽著的手扯開,走進圈子的中間,一把抓住瘦子的衣領。我另一隻手拳頭握得緊緊的。我揚起這隻手,讓拳頭停滯在空中。
“你打啊,有膽你打啊。”瘦子的聲音有點啞。想必他剛才“領唱”太用力了。
我想起了父親的警告,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也鬆開了瘦子的衣領,不過,在我鬆開他的衣領的時候順便用力推了他一把,瘦子往後蹬了幾步,差點跌倒。他太瘦,個子也太小了。
有幾個人忍不住笑了。
瘦子的臉漲得通紅。“笑什麼?大家還笑。你們沒看見鄭老師的兒子就是這麼欺負人的嗎?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仗著自己的父親是老師,這算什麼?這種行為難道不卑鄙嗎?”
“卑鄙?到底誰卑鄙?”我把放在褲袋裡的圓珠筆掏出來。我相信大家在月光下看得清。“永日,四崽,還有阿三,你們可知道,瘦子是想得到我這隻圓珠筆才故意陷害我,說我偷了他哥的竹籠的。還編成兒歌叫大夥兒唱,你們說到底誰卑鄙?”
我看見永日、四崽幾個人交頭接耳。
“大夥兒別聽他的鬼話?我哥丟的兩個籠就是他和朱金山偷的。”瘦子說。
“那我問你,早上你是不是說了要我用這支筆賠償你?”我問道。
“他說了,我可以見證。”郝珺琪不知什麼時候擠了進來。
“你們穿一條褲子的見什麼證?”瘦子哂笑。
“還可以叫朱金山來見證。”
“朱金山和你們是也一夥的。”瘦子揚起了調子。
“難不成要叫我爸爸來作證?”我說,“你到我爸爸那裡告狀,害我挨一頓打總不會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