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宇果真已打定了主意,次日朝會便遞上了摺子。
逄梟卻依舊是那句話:“阿嵐,你若想四處走走,那便儘管去,只是別忘了回來。京城裡有你的家,你的國公府和爵位、官職、我都給你留著。”
高高在上上的帝王,對季澤宇說出這番話時自稱依舊是“我”。
他不是在故作親密的惺惺作態,也不是為了彰顯氣度而表現的平易近人,季澤宇知道,逄梟對他一直都是發自真心的信任和親近。不似李啟天,當初踐祚後就高高在上起來,就連親近的說幾句話都是在做戲給別人看。
季澤宇眼眶一熱,這樣好的逄梟……
他連忙低下頭掩飾住滂湃的情緒,許久方沙啞的行禮道:“多謝皇上,臣,感激不盡。”
“做什麼如此客氣。”逄梟忙雙手攙扶起他,嘆息道:“你可定下哪一日啟程?想先去什麼地方?到時去送你。”
“皇上朝務繁忙……”
“再忙,這個時間是有的。”逄梟不等季澤宇將拒絕之語說完,便已強勢的下了決定。
季澤宇只覺得心裡又甜又苦,忽然又有些不想走了。
但是他並未言語,只是垂首預設。
大朝會後,同僚們都對季澤宇的決定表示了惋惜。他雖然已經辭官不做,可看皇上的態度,也知道這位就算做個閒人,那也是皇上的拜把子弟兄,是最尊貴的閒人。是以他們對季澤宇的態度只有更加親近恭敬,全然不敢有半分怠慢。
而季澤宇回到國公府,看著偌大的宅院,竟覺得無所適從。
沉重的擔子在肩頭揹負的太久,驟然卸下,他卻已不知如何才能過好的自己的人生了。
季澤宇漫無目的的在府中游走,回過神時已又到了馬廄。
雪白的馬兒驕傲的拴在馬廄中,只看骨形便知它的與眾不同 ,它似是有靈性的,見了季澤宇便揚起了頭,光亮的毛色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一層亞光,顯得格外的漂亮。
季澤宇走上前,白雲便湊到近前低下頭,親暱的去蹭蹭季澤宇的臉。
疲憊的伸展雙臂抱住了馬頸,季澤宇閉上眼,將臉埋在其中。
罷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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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鴻臚寺接待了從南燕遠道而來的使臣。那使臣恭敬的乘上了一份鮮血淋漓的“厚禮”,簡直稱得上震驚朝野。
金鑾殿上,兩個精緻錦盒裡放置的,是經過特殊防腐處置的兩顆人頭 ,那一老一少,死相安然,眾人都瞧的十分清楚。
那是顧世雄和尉遲燕。
“參見大新天子!我國皇上素來敬佩大新天子才德,即便與臣子們閒談,三五句也必會提起當初大新天子蕩平宇內的英勇事蹟。這尉遲燕和顧世雄乃是大燕餘孽,前些日躲避到了南燕,竟有心聯絡舊部!
“如今大新朝治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好容易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又豈能容他們這等人來敗壞?我國皇上當機立斷,將二人首級獻上,一則,為穩固江山,二則,也向大新皇上表明我國友好相交的真誠之心,還望大新朝皇上明鑑。”
逄梟垂首看著錦盒之中尉遲燕和顧世雄的首級,一時默然,許久才道:“尉遲燕雖是亡國之君,可也是一國之君,燕朝當年皇陵所在還有陵位,便將尉遲燕送反回燕朝舊都的皇陵吧,至於顧世雄老大人,他輔佐三位帝王,雖然與咱們立場不同,也不能否認他的忠心義膽,這位老人家只得尊重,也厚葬了吧。”
“皇上聖明!”臣子們齊齊口呼萬歲。逄梟此舉,讓他們心裡佩服的很。尉遲燕投靠李啟天后,沒少與當時還是忠順親王的皇上作對,如今皇上卻肯讓他葬入尉遲家的皇陵,還給予尉遲燕和顧世雄體面,百年已是仁慈了。
南燕使臣見逄梟是這般態度,冷汗都快流下來了,又道:“皇上,我南燕偏居沿海一隅,國小勢弱,著實無心再起任何爭端,這些年來我國也只是為了穩定發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