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說得頗為詳細,柳老聽得眉頭更深數分。
作為金部司資歷最老的司正,數十年來他閱商無數,何等詭詐的商謀都不曾逃得出他的法眼,但他卻從未見過眼下黃家的如此無稽之手段。商人逐利,更甚於命,更何況天下富甲之黃家?若無那敢吞天的貪婪之心,黃家又怎可在百數年間,就成為了大唐商道的龐然大物?所以,無論如何,柳老是怎也不相信一介銅臭商人會因貪生而散財,更不會有所謂的憐憫天下之心。
如果有,那就是放屁!
“你確定沒算錯?”柳老狐疑問。
官員肯定答:“一定沒錯,下官已與中堂算師核算數回。”
柳老細緻地想了想,抬頭看去對話官員:“他們有沒有可能從行當利潤上動手腳?更甚至把賬目做虧損?這樣一來,下頭持股的百姓也就只能矇在鼓裡了。”
官員見柳老抬頭,急忙蹲下身子,回道:“可能性不大,畢竟他們是開門做生意的,買賣明細皆有賬目入冊,盈利多少大致都能一目瞭然,不純在摻假。況且,此番黃家除了公開售股以外,九成中的兩成都是預先售賣給城內各豪門世家,這些人眼裡也容不得沙子。倘若黃家敢摻貓膩,他們必然也不會客氣。其中要害,黃家的掌櫃必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嘖。”
愁容不減,愈發深陷,柳老總感覺事情不對勁,但就是品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先說話的中年官員接著也蹲下了身子,他小心問道:“柳老,我有一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看去中年官員,柳老點點頭:“你說吧。”
中年官員遂面呈正色,嚴肅低聲道:“黃家這塊肥肉,咱們金部司可是盯了二十年的。此次恰逢他們遭災被迫散財之機。學生以為…”說話同時,中年官員起手成掌,狠狠做出一個劈刀的架勢“咱大可以趁他病拿他命,把他給一口吃掉!他不是要拆家散財麼?那好,只要核算無誤有利可圖,他們散多少我們就派人吃多少,以大唐傾國之財富,一鼓作氣把他們全數吃到肚子裡!如此一來,黃家所有財路,便牢牢掌控在朝廷手裡,再無翻身次日!我們也能一勞永逸。”
“萬萬不可。”
“放肆!”
中年官員狠色話罷,一道稍顯生澀的嗓音隨之響起,緊接著訓斥之聲也響起了。
話者出人意料,並非此間官員,而是攙扶柳老前來那位白淨後生。而訓斥者,則正是柳老。他狠狠地盯著後生,斥道:“此間乃朝廷機密要地,哪裡有你說話的份!給我閉上你的嘴巴!”
“哦…”
白淨後生似乎很怕自己這位長輩,被訓斥一句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怯怯埋下了腦門。
中年官員見狀,趕緊擺手道:“柳老您這就嚴重了,此間都是您一手帶出來的學生,並無外人。而且小巖子也不是什麼外人嘛,天天出入咱金部司,都快成咱們這的小吏官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個性,說幾句話又有何妨嘛?”
見有人搭腔,被稱位柳巖的後生即刻有了些膽氣,憤憤不平地嘀咕著:“就是,我不提醒你們,你們都得進坑咯!你還兄我!”
“你還敢說!信不信我抽你!”
“誒,柳老別急。”
柳老訓斥再起,正要抬手扇之,此間另一位較為年長的老官員則似乎聞到了些許味兒,連忙伸手攔下了柳老揍人的架勢,同時狐疑地看著白淨的柳巖,笑問道:“小巖子,你剛說啥?你說我們都得進坑?”
“對呀,進大坑。”
“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