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子,乃弒父登基奪來的帝位,名不能正言不能順。若非皇族直系,在二十年前就那一役中,幾乎被全數死絕,除了當今天子以外再無人能順繼帝位。否則,這天下各地的氏族、皇室宗親、文人士子早就聯合起來口誅筆伐了,哪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呀?
而現在可好,突然冒出個前朝太子。
任何人那都可想而知,當這則訊息傳至京都金鑾殿上,坐在龍椅上的人會有什麼反應。天下將亂,北茫虎視,安王謀反,如此國運動盪的形勢下,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皇權再出現絲毫動搖!便勢必會像十二年前那般,再施展一次雷霆手段,把一切危機扼殺於未然!無需岳陽王劍指長安,他便會以一紙討賊檄文,血洗一遍岳陽城!
甚至再血洗一遍整個大唐南域!
傾巢之下安能完卵?十二年前的東洲江谷,便是最好的例子。數十萬裡沃土,一夜焚盡。太傅一系關聯者,一夜殺絕。千萬裡南域從此淪為邊緣!可以說,此時此刻,整座岳陽城下至江湖市井,上至的各處官員、豪門院府,都再為這數則訊息所埋藏的危險,而感到瑟瑟發抖!
顫抖至餘,還有一絲猜疑。
猜之所疑,便是那一個關鍵詞…
“前朝太子。”
“我想了一夜,他恐怕真就是那太子無疑。”
“一葉金山,換一個皇帝的人情,這買賣太划算了。”
城南,南,南亭院門前。
車水馬龍,一輛輛滿載貨物的馬車,在此上貨卸貨,行進行出。百十位筋肉結實的黑大漢,赤身裸體,揮汗如水,來來回回搬運著貨物。
門前不遠,樹蔭底下。
一張八仙桌,擺各色美味佳餚數十之多。
圓桌之側,此時只有四人。一人光頭錦衣提鳥籠,一人商賈打扮盤賬本,一人書生穿著搖紙扇,一人師爺模樣扶羊須。得了,不用看,這正是昨夜在岳陽樓上,被古梵嚇得吱都不敢吱一聲的四條南域商道大鱷。只是不曾想,這四人的身子骨也是夠好的,經昨日折騰一夜,今日居然還能有精神頂著烈日在這擺下八仙桌監工。
“一水貨,兩頭上,他是划算啊。”
“倒是苦了我這鳥兒,只能跟在後頭吃菜渣子咯,說不定哪天連骨頭都沒咯。”光頭男子用竹籤逗著籠子裡的金絲雀,話裡話外含沙射影。
“也不能這麼絕對,骨頭是有的,這菜渣子也不少。”
商賈翻去賬本一頁紙,寫下幾個字:“精米漲五成,五穀再漲三,月月遞增,年前嚴冬前可翻至十倍有餘。綾羅綢緞、衣麻棉被壓倉底,只要戰事一起,那就是百倍利潤,至於飛禽走馬就更不用說了,那可是比人命還值錢的玩意。若這都算是菜渣子,那我等以前的買賣,可就毛都不算咯。”
“嘖,我只是打個比喻嘛,你幹嘛這麼較真。”光頭男子逗著金絲雀,陰陰問道:“對吧,小金子?”
“呵。”
輕搖紙扇的書生看兩人說話,輕輕笑起:“我倒覺得,假和尚這比喻很貼切。”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又不缺這些銀子。我們缺啥?權勢嘛,銀子再多你該做狗的,還是條狗。老金倒聰明瞭,菜渣子留給我們,自己卻賺一個未來的皇帝兒。這可真夠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