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燈火漸黯,亭前螢蟲逐溪。
烏雲無心遮月,月明自然星悽。
北河風雨不懂人間情仇,西山聖賢欲問九天風霜。霜,霜寒夜,舊時月,刀光如雪,戰弦如線,恰似當年往事從見。君王談笑,匹夫怒嘯,三千里岳陽瑟瑟,百十萬雄兵紅妝。殺連天,哀遍野,尤記昨日黃土,今日再添新骨。
“難道他們是想提前開戰麼?”
問天山。
暴雨前的迅風已經打攪到了這裡的平靜,漫山竹海被吹得莎莎作響,沉浮不止。雖然夜已經很深了,但深夜的倦意並沒讓多少駐足在山腰遠望的問天師生走回廂房歇息。他們知道,已經天變了。無論今夜瀛水河上的結果如何,死多少人活多少人,待明日朝陽升起時候,岳陽城便不再是昨日那個岳陽城。
山頂,小竹屋前。
被啃得稀爛的碎骨吐了一地,冷去的黃花米酒剩下最後一小口。刀師傅漫不經心地揉搓著他那粗糙的手掌,遙看著岳陽城西郊外的方向。
“若現在打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喲。”
曹閣主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應該打不起來。”
刀師傅打趣地笑起:“你就這麼肯定?”
“是你肯定而已。”
“哦?”
曹閣主回答得很有深意,刀師傅有意無意間把嘴上的笑容翹起了一絲,再笑問:“怎解?”
“好解,因為你在這裡。”曹閣主微微一笑,側臉看向刀師傅:“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李常安既然把你買了那你便得給他辦事。小事用不著你,但大事必然要你墊一輪後手。所以,今夜若有戰事,你便不會有這閒時來這陪我喝酒,而是在瀛水哪個地方貓著。”
“哈哈…”
曹閣主說罷,刀師傅便不置可否地哈哈大笑起來了。邊笑著,他邊擺著手說道:“師弟你這是笑話灑家咯,灑家哪來那麼大能耐呀?”
曹閣主面無異色,淡淡的笑容裡顯露著心知的感覺:“至少在岳陽城裡,你有這個大能耐。”
刀師傅哈笑漸收。
曹閣主這話是別有所指,特別是“岳陽城裡”四字說得更是頗有深意。這就宛如一根魚刺卡在刀師傅刀的心窩裡,很不舒服。他稍稍凝起了些許肅色,問道:“師弟,此話別有深意呀?”
曹閣主沒打算兜圈子,直接答道:“此話非我所言,乃出自先生之口,你應該懂得何意。”
刀師傅聞言不由得皺起了一絲眉頭,眼珠子瞟向身後的小竹屋。可是沒等他有話,曹閣主便繼續說道:“血海深仇,你我皆有。我曹家被滿門抄斬,你刀家被舉族屠盡,你還為此改名以銘記此血仇。但,說句不好聽的,我倆之所以今夜還能在這閒聊,除了承蒙先生庇護以外,更多還不是因為我們打心底裡的“恐懼”麼?”
曹閣主頓了頓,抬頭看著夜空長嘆一聲:“恐家仇今生無果,懼他日九泉無顏,悲哀。”
“哼!”
曹閣主感嘆至深,刀師傅冷哼一聲,插過話來:“既然是怕死後無顏,那你生時又怎怕丟人?山雖高,身為螻蟻我們難以逾越,但我們為何要逾越,眼前便大有捷徑可走。心雖恐懼,但這份恐懼不也同樣滋生了你我不惜捨生忘義,玉石俱焚的決心麼?”
對於刀師傅這番暗藏諷意的話語,曹閣主仍只是看著夜空淡淡笑著,無多少反駁的味道:“難道,這就是當年你找李常安的原因了?”
“對。”刀師傅毫不猶豫,冷聲一字答。
“哦。”
曹閣主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確實是對的,至少於我而言這是對的,於先生而言應該也錯不了。所以,這麼多年來,你身在問天卻暗地裡為李常安做事,我與先生才一直不過問太多。”
“那你現在為何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