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嫋嫋,蕩氣迴腸。
芍藥的喝話聲其實並不大,按理說能傳出個數裡遠就很不錯了。但神奇的是,她這一段喝話卻透過漫天紫霞,頃刻間傳遍了整座岳陽城!三千里路幽幽語音,迴響不絕,恰似是天上仙人在一遍又一遍地闡誦著經文,神聖且*。隨著話聲傳散,岳陽城內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江湖豪客都陸陸續續地朝著岳陽樓方向微微鞠下了些許身子。即便是在瀛水高臺上的岳陽王,以及高臺下的夏淵、舞宴、還有李清風等人亦都是如此,都無不陸續站起身來,肅穆仰望,且為岳陽樓上的那把墨玉竹簡行下了一個晚輩禮。
“咳咳…”
餘音未消,全城百姓正鞠躬,就在這時,九天雲霞之上突然傳來了兩聲乾咳!低沉自然稍有沙啞,和先前芍藥的嬌喝有著明顯的區別,但只要是上了年紀的岳陽人其實對這道聲音並不會覺得陌生…
因為,這道聲音的主人,正就是那位隱居問天山頂二十載的老人!
靜,無聲。在這一刻,時間彷彿被聖潔的儒息所渲染,而整座岳陽城裡的人,似乎也忘記了說話,就連草叢裡的蟋蟀蟲蚊也在這一刻,徹底地安靜了下去。彷彿整片天地,都在靜止著準備聆聽上神的教誨,寂靜無聲。
滄桑而沉穩的嗓音再次由雲霞中傳來。
“滄海桑田,儒法問天。天不知人間疾苦,人間自有聖賢庇護。千年輪轉,狼煙烽火,成王敗寇,皇道又與蒼生何辜?今日岳陽已非昨日之安泰,血染三千里的黃土未乾,不宜再起紛爭,你們換別處去吧。”
“呼…”
話,沉緩。
始於九天雲霄,散於三千里城。
當話罷時候,一陣夜風忽起。風輕綿,由城北起一路拂向整座岳陽城。隨著風兒飄柳絮,漫天紫霞就像來時的那般,頃刻化作了無盡的霞光與流光!由九天雲霄,從瀛水長河,帶它那獨有的書卷氣息,劃過夜空,滲過雲卷,又重新湧向了城西的浩然大山。
流光四溢,靜依舊是靜。星光如露,皓月如雪。清風伴紫霞逐漸消退,路邊的草兒輕搖著葉擺,蛙瞪眼,蟲低飛。江湖朝堂者,北望高樓。市井百姓兒,西眺大山。看的都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仰…
事情至此或許已算是暫告一段落,但此間依舊沒人敢先開口。因為,老人那簡短的一段話還沉沉迴盪在岳陽城的空氣中。它就宛如一瓢純潔清冷的聖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這座城池。這讓許多人放下了心中那顆悶憋了一夜的大石頭,同時也讓許多人因此揹負起了一份新增的惆悵。
自古文者拜問天,問天建岳陽而聞天下,天下文人騷客向來以能定居岳陽,朝聖問天世代而榮。可自二十年前那一戰起,三千里黃土盡血色,孤魂哀鳴日夜不息,以至於這一隅文人的聖土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死氣。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時間根本就不足以讓這座城池洗刷這一切傷痛,也不能讓人把當年那屍橫遍野、殘軀成山的慘狀所忘懷。問天或許還是那個承載天下文人意志的問天,但岳陽卻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盛世岳陽。鬼謀北遁,神劍無蹤,原本三聖傲然的格局,現在就剩下一位二十年不問世事的老人,猶存死守。
它,已然無法再承受一次當年的傷痛。
但,無論如何,既然問天的聖人出面止停干戈,那今夜的岳陽城應該是不用再流血,至於未來如何,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只要問天山上的老人家活著一天,那便不會有人敢違逆他的意志,夏淵不敢,岳陽王也不敢,東來的舞宴就更不敢。
風過也,雲霞盡消。
瀛水高臺上的岳陽王首先抱拳,朝著城西方向微微鞠下一躬:“晚生常安,遵聖師法旨。”
緊接著…
“遵問天法旨。”
“緊遵聖師教誨。”
“純陽執劍門下緊受聖意…”
和岳陽王一樣,無論是東邊客船上的舞宴,高臺下的李清風、呂隨風,北面戰船上為首的道人們,還是那些唯唯諾諾的江湖人,都陸陸續續地躬身抱拳朝著城西問天行去一禮。就連向來無法無天的夏淵也收起了他那副痞子德行,認認真真地朝著問天伏下了些許腰桿子…
“淵,尊法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