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拍浪,浪拍岸。
岸邊銀花,花啦啦。
數里水流急喘,數里人心急顫。隨著兩艘巨大的戰船駛入宴席間,隱含忐忑的江湖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兩手,隱隱之中已有人蓄起了氣芒。
灜水河上,戰船,是連弩戰船。
船身長數百丈,寬百餘丈。足足八座箭塔,分立戰船前後兩端。十數面船帆迎風獵舞,近萬鎖甲軍士,把刀背弓站船沿肅立守備。從這些軍士胸甲上篆刻著的“安”字,可以看出,這些人皆是高臺之上那位王爺的親衛駐軍。兩艘戰船的中段,都築有一座佔據船體近半面積的船艙。船艙外頭由一張大紅布簾遮掩,外人看不到裡頭的狀況。但,隱隱透出的氣息,則讓許多人已然猜到了那是什麼…
“哐噹噹…”
浪裡白條息,連聲隨響起。
兩艘戰船,幾乎同時駛入夜宴中央。隨著船頂之上的旗幡變換,船下的千百船杖赫然停擺。船板上拋下了重錨,船體接著也就停下來了。迎長風獵獵,官軍徐徐收起船帆,唯遮掩著船艙的紅布在隨風飛舞,和宴席開場之前那張遮掩高臺的紅布子一般。這兩張紅布,亦是紅豔似血,紅得讓人心兒發慌…
待兩艘戰船停泊完畢以後,高臺之上的岳陽王方才再次淡淡說道一字:“開。”
“……”
“咚咚咚!!”
一聲令下,兩岸邊上,停息許久了的百數“虎皮戰鼓”突然齊齊擂起!一時擂鼓,如萬獸齊鳴,直驚得滔滔江水瑟瑟發抖。而駛入場間的兩艘戰船其中一艘,隨著擂鼓聲起,船頂令旗往上一挺,打出一道旗號!“譁”的一聲,數百位早就準備在船艙四角的軍士,同時聞聲執手,齊齊抓著紅布一角,就大力往四周一扯!遮掩船艙的紅布頃刻由艙頂四裂,收卷四面。而被遮掩著的“船艙”,也隨之露出了他的真容…
“嘶…”
場間即涼氣倒吸。
但見這紅布之下的船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船艙。那是一個個長寬近丈,由數十根粗大鐵柱焊成的鐵籠子!每一個鐵籠子裡頭都裝著一位被五花大綁人,放眼遙望,鐵籠數千,囚徒數千,或恐懼,或憤怒,或麻木情緒各不相同,而他們被束縛的手法也個不一樣,有的被綁了手腳,有的被抹布塞住了嘴巴,更甚至有的被兩條碩大的鐵索貫穿了兩邊肩胛骨,死死吊在牢籠裡頭。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皆已奄奄一息,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倒吸的涼氣只是心慌,數千囚徒的出現,並沒有給場間帶去多少驚訝。畢竟,在這之前,高臺之上的那位王爺就曾經揚言過此事。只是,誰也不曉得,他會把這件事情做到什麼地步而就在這個時候,悄然退去的胡師爺,再次走回到了高臺之下。手裡捧著把明黃卷子,兩手攤開卷子,他便高聲喝念道!
“江鎮都督.駱牙,私吞軍餉,篡改軍機。祁陽太守.石皖承翫忽職守,草菅人命。三水提督.史楷夫濫用職權,擾亂軍紀。搖山太守.安康嶽謀叛逆惡……”胡師爺念道的內容並沒有太多的新意,只不過是把數日前新帖出來的官榜,再次簡單地說道了一把罷了。任誰都看得出,這只是高臺上那位王爺,在走一個冠冕堂皇的過場罷了。
“黑水城城主.阿里卡木,強搶民女,暴政亂民…”
用了好長一段時間,胡師爺才把卷軸上的內容複述了一遍。待說完,他再次悄然退到一邊。高臺上,岳陽王整理了一下兩手袖口,看著那艘揭開了紅布的戰船。再次沉著嗓子開口喝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雞犬者,畜生也,無德無才者,又豈能造福一方?這船上數千囚徒,在座諸位可有人認得?”
“……”
話問起,聲息靜,無人答。
是明知故問,不答也罷。就連囂張的夏淵也沒有接話,只是臉上的玩味中似乎盛起了一絲淺淺的狠色,而無更多動作。待片刻,見無人回話,岳陽王繼續喝道:“諸位是不認得還是不敢認得?南域二十載百姓貧苦,良田貧瘠,千萬裡餓殍載道,千萬裡饑饉薦臻,皆因這些尸祿素食者,你們可能不認得?你們不認得,本王可認得清楚…”
話說著,岳陽王忽呈兇相,聲狠七分,速道:“駱牙,原江鎮副都督,十二年前以下犯上謀害上官,私自篡改軍機,領兵越境入江南,殺害靈觀縣三萬餘無辜百姓。石皖承,原祁陽守將。私通賊軍,臨陣大開南北關門,引賊人南侵,南域首功非此人莫屬。鳩況,原荊棘關都將。荊山一戰假傳聖旨,私調守軍夜襲凌波城,屠城七日殺人十萬眾。堆屍樓,造大疫,毀盡凌波方圓萬里!這些人皆鼎鼎大名,戰功赫赫,誰人不識?”
“……”
河水滔滔,擺長船晃盪。
寒風悽悽,弄燭火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