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輝寒假裡的一個週日,文竹邀上成邦一對,拉上董梅,叫上文輝,五個人在如意鎮涮火鍋。文竹刻意叫爹去的,文昌發卻知趣地迴避,說天冷不想動彈,在家隨便吃點啥就糊弄過去了。看著爹佝僂的背影文竹也直不起了腰,說明自己孝行未到位,否則不至於如此。
文昌發心底有愧疚感,愧對於仙逝的老伴,愧對於膝下兩兒,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幫忙卻幫不上。他總覺得自己沒盡到父親的責任,自己給自己加了個套,希望透過安分守己,不給兒生事添亂。心中的苦悶像解不開的結,越收越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文竹、文輝成家立業,出人頭地,子孫成行,想必那結也就自然解了。
窗外雪花飄飄,不是太大,落地倏地化了,說明這今年頭一次出現的精靈吻不得大地,經不起大地的熱情,心甘情願溶入她的懷抱,地面上稍露溼意。
包廂內熱氣騰騰,鴛鴦火鍋滋滋地冒泡。玻璃上凝成的小水珠經不起重力的誘惑,歪歪扭扭向下淌,越往下越快,那一道道痕跡好像是人用手指隨意地遊走形成的。
透過那痕跡看窗外的雪花更清晰,輕盈的雪花撞擊著玻璃,無聲無息,待你數它有幾角時,它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跌落在窗臺上。
涮火鍋有個好處,你喜歡吃什麼就燙什麼,辣還是不辣自由選擇,因為吃得毫無章法,因此毫無拘束。冬天還是辣些好,禦寒。冒汗,說明你的毛孔全部開啟,彷彿清洗了一次。頭皮癢說明你吃得少,吃到自如了自然爽,哪還會想起頭皮癢癢之事呢。
吃火鍋賞雪是人生美事之一,離寒三尺三,雪花飛舞,捲過屋頂你卻渾然不覺得寒,窗外窗內兩個世界。你熱得脫了外套,呷一小口酒,隨意地撈起一筷菜,在調料裡走一走,美美地嚼著,悠然地看著滿窗的精靈,想著明晨是不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盛景。
“文竹,小小出國後,心裡是不是空截了一大半?”成邦斜著眼戲謔道。
這廝沒心沒肺,瞎咧咧,飯菜堵不住嘴。哪壺不開提哪壺,唯恐天下不亂。嚼著凍豆腐的文竹怔了一下,加快了程序,嚥下食物,還好沒噎著,隨口接道:“家教事畢,其它事接踵而至,如長江後浪推前浪,哪有得空的工夫。”趁機白了他一眼。
“嘛事?會一浪高過一浪啊!”成邦吐了一下舌頭,算是蒼白的道歉。
“文輝畢業後的工作,我與董梅的婚禮都提上了日程。”
“你小子哥沒白當。”成邦扭過頭問文輝:“小輝,工作落實否?有何打算?”
文輝搖搖頭道:“工作無進展,暫無打算。”他明夏畢業。
董梅提議道:“文竹,你去跟餘總說掇說掇,去他公司先混幾年再說。想必不是啥難事吧?”文竹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哥們,娶董梅你得表示表示吧,你不會空手套白狼吧?”成邦嚷道。
“話到你嘴裡就變味,什麼空手套白狼?你能不能正經點呀,成邦,何時嘴裡能吐象牙啊!”董梅慍道。
“我當然要表示了,準備找一塊秦朝的長城磚,製成一枚戒指,在秦磚戒上鐫刻上:愛你一萬年——嫌短。”
“哈哈,原來‘鑽戒’是這麼訛傳來的!房子總得有吧?”成邦不依不饒。
“房子我有,只是偏僻些,可以住一個加強連呢。”文竹偷偷瞄了一眼董梅,只見董梅笑得花枝亂顫,心裡踏實了許多。
笑過後,董梅接過了話頭:“文竹,到年底有多少儲蓄?”
文竹在心裡速算了一下,毫無隱瞞道:“除了成邦的二萬,還剩二萬二。”
“他的錢暫時不還——成邦,你沒意見吧!”
成邦嘴裡正塞著一條泥鰍,一半在裡,一半在外,聽此話想咽又怕燙,只能嘟嚕著說沒意見,絕對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