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群人來到工廠追著你倆打,這事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張芳的聲音越來越大,“現在我願意嫁給你已經算是不計前嫌了,你還要讓我在她手底下幹多久?”
“我怎麼跟你說不明白呢……人家啥時候追著我倆打了……”滿囤推開了張芳的手,他的聲音從小巷當中傳出,聽起來心力交瘁 ,“我是被冤枉的……那天他們就打了甜甜。”
“打了她,那不就說明她是破鞋嗎?”張芳一邊說著一邊又壓低了聲音,可那聲音依然可以穿透靜謐的小巷,“張滿囤,如果這事傳回村裡,他們知道咱們倆在城裡跟著破鞋學徒……咱倆日子要怎麼過?”
“我……”
“你還想再讓人嚼舌根?”
聽到這裡我才明白了滿囤為何變成了這副樣子。
當我離開的那一刻,已經習慣於在謠言當中發動攻擊的工友一時之間沒有了目標,所以他們不知從何時起,將矛頭自然地轉向了滿囤。
他們開始盡情攻擊這個第一時間拿著鐵棍擋在我面前的男娃。
那些我不願意回憶的汙言穢語必然也從四面八方扎進滿囤的身體,逐漸將一個陽光開朗的男娃,刺成了現在這般少言寡語的懦弱樣子。
雖然聽起來很諷刺,但也不得不說……滿囤的處境已經比我好過多了。
他是個男娃,意氣用事保護了一個女娃,就算謠言瘋傳一陣子,很快也會失去新鮮感,可我不同。
我頭頂的帽子有著千年文化底蘊。
這頂帽子成了精,它叫著「三從四德」和「貞潔牌坊」兩個幫手一起,順帶給我扣上了莫須有的罪。
它站在我的頭頂隨風呼喊,和每個路過的人宣告著我從沒做過的斑斑劣跡。
畢竟是妖怪化成的帽子,所以我扔不掉也擺不脫,只能任由他們榨乾剩餘的我。
人們都在聽那頂帽子的話,誰會願意聽聽帽子下的我在說什麼?
妖的言才能惑眾,我的言不能。
如今張芳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只是礙於我是她的師父而不好發作。
與其說是礙於情面,更不如說她擔心連累到自己。
可我到底該怎麼做?
我現在難道要去跟所有人說「將來有一天別相信我是二奶這種話」嗎?
站在小巷口,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