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晌午,只聽見遠遠地有悶雷炸開,醞釀了一個時辰的雨瞬間傾倒下來。
葉母立在門前焦急地望著天,葉琛扯扯她的袖子,道:“娘,先回屋吧,爹沒事的。”
“可我心慌吶,不行,我得出去迎一迎你爹,這都兩個時辰了,按說快回來了。”葉母轉過身子就要回屋找蓑衣,卻見哥哥穿著蓑衣走出來。
“我去找爹,娘,你和妹妹在家等著。”葉景說著就走出去,葉琛趕忙抄起傘,跟了過去。
“我和哥哥一起去村口等爹,你在家做好飯等我們回來!”葉琛扭頭扔下句話就匆匆跑出去。
葉母緊緊皺著眉頭,揚聲道:“外面路滑,你們回來!”
見兩人都出了院門,葉母焦急地在屋裡打轉。從丈夫出門的那一刻起,她的右眼皮就跳個不停,現在大的沒回來,兩個小的又出去了。她心不在焉地升起灶來,炒過菜又將粥煮上,已閒下來,她再也壓不住亂跳的眼皮,一咬牙也拿把傘跟了出去。
且說葉琛和葉景一路踏著泥水往村口走去,小河村地勢比較低,每次下雨村裡就要遭災,越往村口走積水越深,多虧葉琛他們家在村西面的高地上,東面地勢低矮的人家,雨水都快淌到屋裡去了。
因此,小河村的每戶人家必將門檻修的高高的。葉琛剛來那年被門檻絆倒,門牙就磕掉了一小塊。她為此傷神了很久,每天對著水缸顧影自憐,葉景還笑話她說話漏風。所幸後來換了牙,那碎門牙就被葉琛扔到溝裡,新牙長的白亮白亮的。
“哥哥,今年的雨大的有點離譜,這路都成河了。”葉琛卷著褲腿在水裡慢慢趟著,水已經漫到膝蓋,大雨瓢潑一樣打在水面,泥點子濺在她臉上。她攥緊手中的傘,又覺得這傘分外多餘。
葉景攙著妹妹的胳膊,蹙緊眉頭:“家裡就這身蓑衣了,你說你跟來幹什麼,非凍病不可。”
“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嗎,咱們兩個人互相有個照應不是。”葉琛抬起頭,嘿嘿笑著。
葉景見妹妹身上衣服溼噠噠的,一張臉上滿是雨水,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葉景拽住妹妹,一下子將蓑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然後環著她繼續趟水。
葉琛攥緊傘往哥哥那邊斜過去,道:“哥哥,我沒那麼嬌氣。我不……”
“快走吧,在村口有個亭子,在那裡等爹。”葉景急急打斷妹妹。
到了村口,便見亭子也淹了水,虧著三面有橫木連著柱子,站在上面倒是既能遮雨又能遠望。
葉琛就站在橫木上,雨水從亭簷瀉下,瀑布似的。她顧不得雨水,抱著柱子微微踮起腳向村口張望。大路上灰濛濛的,只看得到樹影婆娑,半天也見不到爹的影子。
葉景撐著傘從村口趟回來,也站到橫木上,“爹怕是堵在半路上了,前面的水更深了。”
“再等等吧,半個時辰後爹再不回來,咱們就回家跟娘說一聲。”葉琛打了個寒噤。
過了好大一會兒,葉母趟著水總算快趕過來,她遠遠地望見亭子裡的兄妹倆,便大聲喊:“阿琛,阿景,看到你爹了嗎?”她加快腳步,眉頭緊皺,她顧不得腳下的泥水,渾身都溼透了。
但雨聲太大,葉母的聲音消失在雨裡,兩個人只顧著探頭向村口張望,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母親。
突然,江邊傳來一聲巨響,連帶著整個亭子都搖晃起來。一個念頭在葉琛腦中炸響,她終於知道長久以來自己忽略了什麼事情,她來不及懊惱,便一把拉起哥哥向路旁跑去。她記得村口有棵老柳樹,必須抓緊爬上去。
還沒走幾步,葉琛便看到娘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似乎是被那巨響嚇傻了。葉琛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一聲不好,便大聲喊;“娘,快跑,往樹上爬,決堤了!!!!”
葉景也趕忙卯足了力氣大喊;“爬樹,娘,爬樹!!!!”他慌忙抓緊妹妹的手,死命向柳樹跑去。
葉母似是聽到兩人的喊聲,她扔下傘向路旁跑去。
身後的江水像一條破籠而出的野獸,呼嘯著奔騰過來,江水瀰漫在天際,葉琛若是回頭看一眼,定會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像極了錢塘江的大潮。
可惜她正忙著爬樹呢,多虧了這些年經常跟著村裡孩子們上樹摘果,爬樹對她倒是不難的。葉琛又望一眼母親,她正準備向上爬呢,那樹似乎太過溼滑,她爬的很是艱難。
“娘,用手抓住樹杈,使勁往上爬!”葉景將妹妹拉到樹上,拼了命的朝娘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