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如果被拍到就麻煩了。”
他這麼說。
經過了一瞬短暫的沉默,韓露轉過頭盯著他。她眼中的情緒很難確切地形容,硬要說的話——就像是從一片虛無的無垠的冰面上裂開了一個口子,然後有霧氣緩緩升起。
“什麼?”韓露問。
“剛才要是被拍到的話,就又有人要亂寫了。”許浩洋說。
“你就想說這句話?”
“沒有。”他說,“我就是突然想了起來。”
“要拍就讓他們拍啊!”韓露叫起來,同時直接站起了身。她的手邊沒有杯子,什麼都沒有——要是有的話,她肯定會把它們對著牆壁,或者對著許浩洋的臉摔過去。“光是拍什麼鬼照片還不夠吧?最好也給我直接禁賽了就得了。禁賽不好嗎?禁賽之後反而可以——”
禁賽之後卻反而可以得到理解和同情。
這是她沒有說出口的話。
但是,她退賽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彷彿沒有盡頭的嘲諷和攻擊。
為什麼是這樣的。
她想不明白。
事情怎麼可以是這樣的。
彷彿所有人都可以被理解、被保護、被無條件地接納,但卻只有她,自小到大,必須變強才能活下去。只有變強,只有比任何一個人都強,才能保住她那一點生存的餘地,保住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一旦失敗,她就會失去全部的容身之處。
這種事,她之前已經試過一次了。
“……禁賽之後?”
“禁賽之後不還是一片好評嗎?埃裡克打了人,被禁賽,不是大家都在誇他嗎?”她的聲音已經抖了起來,眼底和鼻根一片酸脹。“那個韓國王八蛋說了些什麼吧?他是說了杜哈梅爾什麼,所以埃裡克才會對他動手吧?就和——”她吸了一口氣,想要讓自己別再說下去,但卻還是失敗了。“就和他那天說我一樣。”
“什麼?”
許浩洋先是愣住了,然後馬上回想了起來,那一天在莫斯科,姜至俊在走廊上對他說過的話,那些對韓露的中傷。
他不知道的是,姜至俊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韓露其實就也在走廊的轉角處。姜至俊說的話,還有他的沉默,她都知道。
對於這些中傷,他卻什麼都沒有說。
不要說像埃裡克一樣,他甚至沒有表達出憤怒和不滿。
就像他也預設了這些話是事實一樣。
他意識到事情的方向正變得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