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腳下不穩跌倒開始,她的大腦都是一片混亂。雖然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嘈雜的背景音阻止了她的思考。是的,跟腱斷裂了,我知道,但之後會怎麼樣?還沒開始思考。
她罵走了最後一個來關心問詢她的人,病房中真正只剩下她一個人之後,她才可以一點一點理清這件事。
那不是那條見鬼的肌腱斷裂的聲音,她想,那是她的人生斷裂的聲音。斷得非常乾脆,不給她留下一丁點的餘地。
她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也許極致的絕望、憤怒與無力感一同襲來之時,反而會表現為一種極致的平靜。她什麼都沒有說,沒有叫喊,也沒有抓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扔向牆壁,只是這麼靜靜地躺著。
——在闖入者踹門進來之前。
一位身材姣好的中年女子以與自身氣質全然不相符的豪放不羈的走姿踩著高跟鞋大步流星地衝到了韓露的病房門前,並毫不遲疑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這把韓露嚇了一個激靈。她下意識地坐起來,在看到女子的臉時,她的臉色馬上沉了下去。
“你也來道喜了?”她問。
女子將床上的韓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狠狠嘖了一聲:“廢物。”
“時隔一年的自我介紹嗎?我記住了。”韓露反唇相譏。
“腿摔了,耳朵也聾了?”女子用鞋跟不輕不重地砸了砸地面,砸出清脆的響聲。“這明顯是在和你打招呼。”
“滾你的蛋。”
“很好,但我沒有。你是不是腦震盪了?我得幫你喊個大夫來。”
女子轉身作勢要喊醫生,剛好看到正和醫生諮詢完韓露的傷情往回走的趙之心走進來。趙之心看到這個眉眼間皆是熟悉的張揚銳氣的中年女子,不由得皺了一下眉。同時,他還嗅到了房間裡的煙味,再一看,是女子指間夾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菸。
又來了。
趙之心頓時覺得頭疼起來。
“韓老師。”趙之心打了一聲招呼。
“嗯。”女子點頭,“你也在啊。”
“不好意思……”趙之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女子手裡的煙,“這裡不允許吸菸的。”
“噢,好的。但我只是拿著,我沒有吸。”女子看了看趙之心,又看向韓露。“這個孩子不錯,是個好人,你為什麼不肯考慮一下?”她說,“起碼,比那個賊眉鼠眼的要好多了。”
“真可惜,那個賊眉鼠眼的前天剛剛送了我九十九朵玫瑰花。”韓露笑。
“噢,九十九朵玫瑰花!好極了,媽媽羨慕得不得了。”女子把菸蒂丟在地上,用鞋尖碾滅。“所以你現在幸福地躺在這裡,等著他送你求婚戒指?再對你說’寶貝兒,沒問題,無論如何我都愛你’?”
韓露沒有回答,只傾起身子,轉向站在門邊的趙之心。
“趙之心。”她說,“你出去,把門給我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