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畢,保元同我回到長春殿中,他已面露微醺,有些不勝酒力。
宮人服侍我二人更了寢衣後退下,諾大的寢宮內只餘我二人。
窗臺下,張仙如奉上的“白瑤玄玉”棋、沈月芙的盤絲挑繡龍袍,還有靜宜送的如意,李豔娘打的瓔珞……各宮各殿妃嬪們的心思與情誼滿滿的堆了一整張桌子。
我的手指漫漫的掃過這些物件,指尖絲絲的涼,回身向已醉臥在床上的保元酸道:“孟郎,你今日又點燈長春殿,可不白白辜負了這許多的情義!”
保元聽我這樣說,以手支頭倚起身子望向我道:“喲,我當蕊兒方才是酒力不支,沒承想早喝了醋醒了酒。”他眼下一片春色,加上那不正經的笑容,真真讓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呸,你本就不是個好人。”
“若這等時候還端著好人的架子,不知道某人是否又要疑心病犯,猜度我移情他人了!”哼,壞保元,他總是將我吃得死死的,讓我根本沒有回嘴的餘地。
心知撒皮耍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索性不去理他,我開啟張仙如送的錦盒,想取那《弈旨》來看。這書我在現代時就看過,只是不知道班固親筆是個什麼樣子,內容是否與我現代所見一致!
正看得入神,卻不想被保元自身後一把抱住。
“別鬧,人家正看書呢。”
“這時候,看什麼書呀!”保元摟住我的腰,伸手將書奪了去,竟撂在了地上。
“你……”我掙脫他的懷抱,忙去撿書。這人也真是的,方才席上見到此書,還愛不釋手,怎麼這才一轉眼就棄如敝履。
我彎腰方把書撿起,他早已在身後,一個海底撈月將我緊緊鎖入懷中,作勢就要吻我。
我忙拿書擋在他面上,嗔道:“你總說我小性,自己還不是一樣,瞧瞧,方才還視若珍寶的《弈旨》,這會兒竟隨意丟棄。”
保元扯了扯嘴角,自我手中接過那竹簡,冷笑道:“蕊兒,你有所不知,這書本是當年誅殺李仁罕時自他家中查抄出來的。我當日聽禁軍來報,心下大喜,可到查典李家抄沒之物時,卻未見此書。當日,我便懷疑有人私藏,那時朝中正亂,不想竟被張業所拿!”
“張業當年參與了誅殺李仁罕?”我在驚失色,據我所知,這張業乃李仁罕之外甥。這外甥誅殺親舅,於我這個現代人來說,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當年李仁罕伏誅,我下旨抄沒其家產……張業時任禁軍指揮使,又熟知李仁罕家中佈局,故而令他負責。”保元濃眉緊鎖,“我心知抄沒之時,必有藏私,卻不想張業竟藏而又露,難不成,他今日是想向我示威麼?”
私吞查沒之物乃僭越之舉,實屬大不敬,保元當年不殺張業,不知是因沒有實據在手,還是有所忌憚?而張業當年明知故犯,不知是心存貪念,還是對保元圍殺其舅之事心存仇恨?更讓人想不通的是,他今日怎能膽大至此,將這私藏之物以壽禮獻與保元,難道他就不怕?
唉,張仙如呀張仙如,你只知道一味討好保元,爭寵賣乖,卻不知討好不成反種下禍根。
我見保元動氣,亦不敢再與他玩笑,扶了他到桌邊坐下,又倒了杯熱茶與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