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莊主請坐。”
聲色不動,無瑕探身將面前放置的冷秋之用過的碗碟酒杯輕輕向旁一推,墨黑的瞳孔閃過了一絲笑意,微揚的唇角吐出如斯一句,就此將冷秋之堵在了臺階之下。
冷秋之伸出的左腳已經踏上了臺階,此刻卻尷尬的僵在原地,看著眼前那張無邪美麗的臉,進退不能。
“來人,加上一張案桌。”許諾在旁揚聲吩咐道。
宴席之位分主次安放,冷秋之方才本在主位之上,其餘眾人皆於堂下分列而坐,此刻無瑕坐了主位,若不加桌,冷秋之便只能坐於位尾去了。
按捺下心中怒火,冷秋之拂袖退在了一旁,無瑕只微垂著頭,待眾人皆入座之後,才輕輕一抬眼,道:“無瑕多年未曾到過丹陽,與諸位當家的也是許久未見,很多地方照顧不周,怠慢了丹陽的各位兄弟,無瑕在此向大家賠罪了。”
乾淨的碗碟已經擺置,杯中滿上了醇香的美酒,無瑕伸手端起酒杯,微微一舉,然後一仰而盡。他本是不能喝的,然這般情形卻令他不得不喝。心中自有忐忑,因為光是面對冷秋之其人,便需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所有人都在這裡,冷秋之卻依然將他請來相見,想來已經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雖然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定也不會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腕。許諾方才在外的那一番話語暗含深意,令人不得不防!
“說到這,冷某倒的確覺得公子心有偏頗。”
酒剛入喉,冷秋之便冷笑以對,掃了一眼那坐在身旁的眾人,又道:“咱們丹陽地處極寒,壞境十分惡劣,夾雜在晉與赫博多之間,既要發展勢力,養活這麼一大幫子人,又要防備兩國之間的明槍暗箭,當真是求存辛苦。公子終年奔波,四處巡遊,卻單單避開丹陽,不知是不滿我冷某人的做法,還是根本就沒將我丹陽數萬兄弟放在心上!認為我們有無皆可!”
“冷莊主言重了,如今咱們的勢力遍佈了大晉大小郡縣,車馬行走,怎能隨心而至,咱們地處最北,北方除了丹陽,再無與之相鄰者讓公子憂心,公子行走在勢力密集之處,當無可厚非!冷莊主怎可以一己之意度公子之心!”劉彥之從方才便一直憋著火氣,此刻聽得冷秋之挑釁,哪裡還能忍得,當下拍案而起,大聲反駁道。
無瑕將酒杯放下,默不作聲的看了堂下眾人一眼。
劉彥之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瞭,龍其翰與陳戈也是怒目以對,楊松文坐在案後,只抹著冷汗陪著笑意,道:“好好說話,公子在呢,怎又吵起來了。”孫長智則一聲不吭,一雙眼溜溜的瞧著大家。
“丹陽之所以能夠在兩國之間求存,除了天時地利這些外在因素之外,還因為,你們撇得夠清!”無瑕突然出聲,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漠,那掃向堂下的眼神透著一股寒意,無端的讓那幾人皆噤了聲。
“相國府從未放棄過對我的捕殺,這麼多年,我姬無瑕不知死裡逃生多少次,受我連累被抄家滅門者也不知多少人,正因為丹陽的兄弟們夾雜在兩國之間求存辛苦,所以我才避開這裡,讓你們免受牽連!與大家一樣,丹陽的勢力發展我都以金錢為後盾全力支援,從來未有厚此薄彼之說,縱人未到,卻從無拋棄丹陽之意,冷莊主身為歸雲莊的主子,丹陽的帶頭之人,說話,做事,都是他人之表率,自當謹言慎行,萬不可挑了大家的矛盾!冷莊主,你說是嗎?”聲音很輕,一字一句皆毫無怒意,卻又是那般的咄咄逼人,讓人無法反駁。
“公子所言極是,大家都冷靜下來,好不容易公子到了咱們丹陽,此刻又是一個大好時機,不如咱們商量正事來得重要。”孫長智終於開了口,卻眼帶狡黠,透著深意。
從現在的場面來看,公子與冷秋之根本便不可能站在一處,那麼,冷秋之開始說的與相國府聯手一事,便不會是與公子商量的結果。自己等人被困在這裡或許還難以周全,可是,如今公子也在,冷秋之縱然要動手,也當顧及大晉上下那麼多公子的手下,沒有把握,以他的城府是絕不會輕易動手的,所以,倒暫時免去了大家的性命之憂。
“好,既然如此,咱們便來說實在的。當日公子還在大鄭之時,冷某便千里急書,告知過九原一帶的情況,當時公子在大鄭分身乏術,冷某也並不強人所難,可如今公子既已經回到大晉,而九原戰事也一觸即發,敢問公子,咱們是否可藉此機會揭竿而起,反了大晉,也了卻了大家長久以來的心願,以慰這麼多年死去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無瑕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起身下了臺階,於眾人臉上游睃而過,然後定在了冷秋之的面前。
“冷莊主所言不無道理,無瑕也曾有過這個打算,然,卻因弓在東都時探到的一個訊息而改變了主意。”話語一頓,無瑕突然俯首而下,於冷秋之耳畔輕聲道:“相國府與赫博多內外勾結,欲取天下而代之,此次赫博多逼近九原,根本就是他們唱的一出好戲,冷莊主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話語雖輕,堂中眾人卻全都聽得清楚,頓時所有人皆對望了一眼,然後直直盯向了冷秋之。
“赫博多自我大戍起便一直擾民掠城,性格十分殘暴,他們此時與相國府勾結犯晉,若我們再插上一腳,既要應付大晉與相國府,又要抵擋赫博多,實力必定不敵,如此一來,豈不是將大家推入萬劫不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