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時候,因為語言上溝通不了,我無聊之下就打量起我們昨天晚上坐的那輛越野車,這才發現車子上滿是爪痕和咬痕,特別是靠近車輪胎的部位,車體的鐵皮都給撕咬出了一道道傷口。
這車子,現在拿去拍戰爭電影,根本就不需要加工化妝,好在車玻璃並沒有碎裂,只是佈滿了傷痕,要是真的碎了,我們怕是就不能繼續坐在裡面了,光是吹風都能凍個夠嗆。
開車的司機已經換成了切波大師的一位弟子,之前負責開車的牧民來到了後座,裹了條厚厚的毛毯,準備休息,不過他在睡覺之前,先是朝著睡在一旁的切波大師作揖。又祈禱了一番,才小心的裹著毯子閉上了眼睛。
我看他虔誠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昨天晚上經歷的那些,你就不怕嗎?”
說完我才意識到,對方根本不會說普通話,果然。那牧民大哥只是茫然的看著我,衝我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一嘴的大白牙晃得我眼花。
我也衝著對方露出了個善意的笑容,語言不通的情況下,只能這樣交流了。
正在這時,切波大師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對於他們這些虔誠的信徒來說。遭遇危險,只會讓他們更加信仰堅定,因為他們相信,哪怕被妖魔害死,只要信仰堅定,死後一樣可以進入天國。”
我轉過頭,看到切波大師已經從車座上坐起身,慌忙道歉道:“大師,都怪我聲音太大了,打擾了您的休息。”
切波大師擺了擺手:“跟你沒關係,人老了,原本就睡眠少,而且我平日裡修行,每天也就只睡一兩個小時,剛才睡那麼一覺,已經恢復了。”
切波大師說完,又用藏語對那個牧民說了起來,還拍了拍他原本躺的位置,示意牧民過去睡覺。
牧民原本還不肯,見切波大師語氣嚴厲,他才受寵若驚的換了位置,還拉著切波大師的手親吻了好幾下。切波大師含笑接受,最後還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這牧民才帶著笑意裹著毯子躺下來進入了夢鄉。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信仰也太虔誠了一點吧,感覺有點過火了。
切波大師彷彿看出了我的疑問,笑著解釋道:“信仰原本就是這樣,其實越惡劣艱苦的地方,人們的信仰就會越虔誠,因為人生有太多的苦難,太多的不幸,不給自己找一個心靈寄託,人是很容易崩潰的。反之,生活越安逸商業越發達的地方,信仰就會越缺失,因為人們容易被物質滿足。”
這下子我更加驚訝了,因為我原本以為切波大師會說什麼神靈的光芒無處不在之類的話語,沒想到他開口居然說的是人性和心理。
這種論調更像是那些研究社會學和心理學的專家說出來的,能從一個得道大師的口中聽到這個,太讓人震驚了。
“信仰原本就是人性,違背了人性的信仰,那就不是信仰,而是入魔。傳播信仰者,是為了給普通民眾更美好的生活,你說是不是?”切波大師衝著我擠了擠眼睛,略帶狡黠的說道。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我心中湧起的是深深的敬意:有人說,神學是披著神秘色彩外衣的哲學。
現在看來。這話一點都不假,一旦達到一定高度,不管是哲學家還是神學家,抑或是心理學家,社會學家,他們所看到的,得到的道理,都是殊途同歸的。
“謝謝大師指點。”我心悅誠服的朝切波大師施禮道。
“指點談不上,我只是看出你其實很迷茫,其實很多事情,拋開那些紛擾直指本質的話,就會很容易決斷,給我們帶來美好的,就是我們需要的。為什麼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教派都宣揚善良和仁愛?是因為善良仁愛可以讓我們的社會更加美好安定。”切波大師微笑著說道。
我的心中不由得一動,想起了季家的祖訓,季家人從一出生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並不是無緣無故定下的規矩,他們之所以願意犧牲,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更美好,這麼想來,那樣的犧牲並不是殘酷,而是高尚的。
如果此刻時光倒流,讓我重新去選擇那一刻是生是死,也許。我不會那麼抗拒死亡了,至少,這一刻,我不是那麼畏懼死亡,心靈就像是被洗滌過了一般。
切波大師看到了我的感情變化,一直面帶微笑的看著我。等我回過神來之後,他這才繼續道:“看來你已經有所明悟了,等你真正做到心靈剔透,就會無所畏懼,這世界上所有的難題都難不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