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小時候才能看見的湛藍天空,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在向米岐傾訴。
“有位前輩說我的音樂太工整,不靈動,我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米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如果這麼說的話,好像真的是這樣。”
“哪樣啊,說來聽聽。”說話的時候,古霍眼睛仍然看著天空。
“我先把話說在前面,我不懂音樂創作,只是一名普通聽眾,所以我的想法肯定是不專業的,你聽了之後不準生氣,也不準嘲笑我。”米岐這麼說道。
古霍終於看了她一眼:“瞧把你給嚇的,不要怕,我要聽的就是你們普通聽眾的意見。”
有他這句話,米岐就放心了。她整理了一下語言,說了如下一番話。
“是這樣的,你的歌呢,琅琅上口,聽第一句就很容易能想到下一句是什麼調。這有問題嗎?我覺得這沒有問題。只是一切都太順理成章,所以少了些新鮮感,多聽幾遍就覺得乏味。當然了。琅琅上口的優點也是很明顯的,好上口,傳唱度高,銷量自然而然也就高了。”
她這一番見解讓古霍暗暗稱奇,原本以為她真的是一名“普通聽眾”,結果她一點都不普通,這種鑑賞能力完全達到“專業聽眾”的級別了。
米岐見他不說話,誤以為是自己沒把意思講明白。於是她又打了個比方,進一步說明自己的想法。
“就像我們昨天在餐廳看到的那個髒辮大哥一樣。想象一下,如果他梳油頭穿皮鞋,西裝裡面老老實實穿件白襯衫,是不是就會變成那種典型的紳士形象呢。可是如果他真的打扮成那樣的話,那我不會多看他一眼,因為那種搭配我已經見到的夠多的了。好看是好看,但是很無聊。髒辮大哥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明明很不合理,卻又那麼合理的衝突和矛盾。”
聽了米岐的分析,古霍茅塞頓開,同時感覺自己的助理絕非等閒之輩,他暗想以她的鑑賞水平,如果真的出道當歌手的話,肯定是那種很會挑歌的型別。圈子裡是有這種人的,往往是那些被其他歌手拒絕的歌,他反而很能發掘其獨特的魅力。關鍵是他善於編曲,即便是再單調的旋律,只要經過他的手,都會華麗蛻變為音樂性極高的作品。
這種同行是最可氣的,花最少的錢,買最貴的歌。
羅高原說的話古霍終於領悟了,可是光領悟也沒有用,他的創作風格和創作習慣以形成多年,就算是要改,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而且思路和思維都已經定型,想要突破真的很難。
古霍愁眉苦臉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為自己的創作生涯感到深深的擔憂。米岐坐在他旁邊大吃特吃,真是一派天真,無憂無慮。
“你不吃嗎?”東西都快被吃光光了,她這才假模假樣的關心起古霍來。
古霍淡淡的看了一眼餐桌布上那一片殘羹剩飯,“我沒有胃口。”
沒有胃口的古霍在回酒店的路上買了一瓶啤酒,邊走邊喝,形象非常憂鬱非常浪蕩,藝術家氣質大概就是這樣了吧。米岐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畫面,拿起手機又是一頓狂拍。
隔天古霍整個閉門不出,埋頭於創作,米岐探監一樣到點就把飯菜給送到他屋裡。偶然從門縫間瞥到屋內的情景:床上沙發上堆滿了衣服,地上和桌子上堆滿了廢紙團。只見古霍抱著吉他坐在一堆空酒瓶當中,蓬亂著頭髮,耳朵上夾著一支筆,眼睛緊閉,是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忽然他隨手抄起一旁的啤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往嘴裡灌酒,扔掉空空如也的酒瓶,他取下筆,一鼓作氣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看到這裡米岐縮回了腦袋,悄悄把門關上了。藝術家的世界真是不瞭解也罷,一瞭解就想罵人,好好的乾淨整潔的房間,不過一兩天就被糟蹋的跟個豬圈似的,她可不就是想罵人嘛。
還好第二天古霍出關了,他背上吉他,大方邀請米岐去公園品鑑他的新作品。
說話的時候,米岐注意到他眼底那一圈黑黑的眼袋,別說還挺心疼的。
“寫歌嘛,有東西寫的時候就寫,沒東西寫的時候就算了唄。”她勸古霍想開點:“又沒人強行分配給你革命任務,你至於這麼逼自己嘛。”
古霍沒說話,心想他是自己逼自己。眼看金唱片獎又要來了,他不想再空手而歸了。就算趕不及在統計結束前發片,他也要在頒獎現場一鳴驚人,用截然不同的新歌驚豔全場。
米岐不知道他那些花花腸子,但都是很配合他的行動的。大早上不到七點,早飯也沒吃,就去公園聽鑑賞新曲了。音樂是不是別人的精神食糧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的精神食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