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垂袖的海公公,聞言之後,整個人怔住了。
他望向簾紗那邊模糊的身影,感受到了一股無法言說的孤獨。
一身布衣的太子,沒有帶任何一位侍從,遣散了所有的護衛,離開了皇宮。
片刻,怔在原地的海公公才反應過來。
他咀嚼著殿下的最後一句話,神色複雜,心情不知是喜悅,還是擔憂。
海公公快步離開寢宮,揮手招來幾位春風閣死士,吩咐道:“殿下心情不好,不要打攪了他,你們……去蓮花樓候著便是。”
每逢殿下心情不好,便會去蓮花樓買醉。
而這一次,海公公猜錯了。
……
……
太子沒有直接去蓮花樓。
他一個人,走在天都皇城,大街小巷,無數人群。
眾生走向他,然後路過他。
沒有人認出這位一身布衣的年輕男人。
自己,終於成為了這座天下的主人,成為了皇城站到最高處的君王,普天之下,光明照拂之處,皆為……他的子民。
可是,他並沒有覺得開心。
李白蛟走了很久,最後來到了天都西街的盡頭,那裡立著以自己父皇為原型雕刻的偉人石像,石像座下是一面巨大的,鋪滿陽光的庭臺。
鳳閣鸞臺,氣勢磅礴,而如今成了稚童玩耍嬉戲的場所。
年輕男女依偎相伴,坐在石臺雕塑之下,配刀帶劍的江湖遊俠,在這裡即興舞劍,飲酒賦詩。
空中飛著搖曳糾纏的紅色紙鳶,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笑起來比陽光還要溫暖,陪跑的男孩奮力拉扯絲線,好讓兩枚紙鳶貼地近一些,能夠纏在一起。
李白蛟安安靜靜坐下。
他坐在了正對著太宗雕像的地方。
那個掌握天下的男人,站在烈日之下,庇護著大隋子民,石匠雕刻出的雙眼,溫暖而又慈祥,一直以來,天都的百姓,大隋四境的黎民都是如此相信的……太宗陛下是一個強大而值得依靠的人。
但,李白蛟從未在父皇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
五百年前是一個亂世。
自己的父皇討伐四境,以武治國,給了這座世間一個太平。
父皇所做的那些事情,想必就是為了五百年後,能有此刻鸞臺上的歡聲笑語吧?
李白蛟默默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