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蛟笑著搖頭,道:“但……殺了又如何?再進一步,踏平芥子山,滅盡大鵬鳥,又如何?妖族天下仍會有新的皇帝,白帝只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名號而已,他總有一天會死,你所做的事情,並不能改變這個世界。”
“不說這些。”寧奕望向太子,道:“李白蛟,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贊同,所以請你不必試圖說服我。你只需要知道……我與你,在北伐這件事情上的意志,目前是一致的。”
目前兩個字,重讀。
寧奕深吸一口氣,認真道:“我認為大隋天下,該太平一段時日了。”
太子沉默了一會,臉上的笑意緩緩變化,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色。
這抹神色,很複雜。
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太子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他登上長陵山頂,遠眺山外風雲,天地景色,輕笑道:“好啊……那就讓天下太平一段時日。”
很多年後,寧奕才明白,太子為何登上了長陵,為何執掌了天下,為何完成了心中夙願,仍然不開心。
至少今天,他並不理解太子的神色。
李白蛟揉了揉眉心,他笑道:“按鐵律規矩,若要登上皇座,應該選個良辰吉日,昭告天下,提前沐浴更衣,齋飯戒食,在天都萬民一同膜拜,敬仰的目光下坐上去。”
長陵山頂的風兒今日甚是喧囂。
太子輕聲喃喃道:“但這些繁文縟節,還是算了吧。其實我也不喜歡的。不就是坐在一個座位上,哪裡需要那麼多條條框框?”
那尊皇座,就在長陵山頂。
就在自己面前。
他向著“真龍皇座”走去,腦海裡不受控制的浮現出地牢內黑蓮花的言語。
“太子……殿下。”
“要想坐上真龍皇座,你如今……還不夠。”
一語如雷。
李白蛟站在真龍皇座的三丈之外,他靜靜觀賞著這尊寶座,像是看一個完美無垢的藝術品,這些年來,不知多少次站在這個距離,不敢越雷池一步,因為他不曾具備資格。
如今他有了資格。
但……依舊欠缺了坐上去的勇氣。
“仁慈之人,需要多一分無情。無情之人,需要多一些仁慈……”
太子拿著只有自己可以聽聞的極輕聲音,呢喃自語,滿是譏諷,“我是,哪一種人?”
寧奕沒有聽清太子前面那句話。
但他聽清了後半句。
這是太子自問心湖的話,可連他自己,都得不到答案……一面折射千層的鏡子,擦拭鏡面霧氣後,對映出的本心,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