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的人……會成為一個人的軟肋。”寧奕盯著韓約,道:“但也會成為一個人的甲冑。讓他無堅不摧。”
“人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生物,軟弱而又強大。”寧奕幽幽道:“如果你靜下心,仔細去聽……你會聽到很多聲音。”
大澤煉化的生靈,絕望哀嚎。
甲子城的百姓,憤怒悲痛。
韓約逆天而行,走到這一步,所遇到的阻力……不僅僅是所謂的天道,還有人心,還有太多太多。
“你,是在跟我講大道理麼?”
韓約低低笑了起來。
他雙手死死攥著細雪,望向寧奕,聲音很輕地說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若贏了,我便要說,這些人都該死,你也該死。我有一千個,一萬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寧奕沉默了。
白衫書生的十指溢位鮮血,穿心之劍,加上神靈之力貫穿身軀,他依然沒有露出痛苦之色,眼神中的惘然逐漸被清明所取代。
修行百年。
這似乎是他最清醒的時刻。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韓約緩緩向前踏了一步。
他十指緊握細雪劍刃,於是這一步,便將劍氣抵地更深,白衫胸襟盛開了一朵血染的花苞,花瓣片片綻放,妖豔而又美麗。
他死死盯著寧奕,聲音忽然變得威嚴而又莊重。
“吾逆天而為,所行每步,皆有世間大艱難所阻攔。”
“殺一是為罪,殺萬是為雄。天下英傑,無非就是……白骨堆中,血染戰袍。”
撕拉一聲。
韓約眼中似乎綻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到了這一刻,寧奕已經無法憑藉氣息分辨出這位白衫書生曾經修行的乃是鬼修大道了……他的身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汙穢之氣,或許曾經殺了千萬人,或許如今還被無數業力糾纏,但此時此刻,韓約這襲浸染鮮血的雪白衣衫,只剩下聖潔和光明。
“從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追逐光明的鬼修,此刻輕輕笑了。
他看著寧奕,眼前具象化的黑衫年輕男人,面容模糊,衣衫抽離,化為了一團搖曳的燭火,一縷如煙的天光。
他畢生所追尋的。
便是熾烈的光亮,得見天日的明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