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人引燃了起爆符籙。
鬼修最是害怕青天白日,最是畏懼陽火天雷。
鍾夫人這次奉令離境所乘的車廂,既可駿馬牽行,亦可符籙催動,這枚起爆符籙,便是拽動鐵皮車廂的最後一截動力……沙地鬼修暴起發難的第一剎,便將鏢師車隊的駿馬全部咬死。
這輛撞破陰暗沙霧,燃燒著滾滾火光的車廂,像是射破黑暗的一枚流星,撞向持刀半跪在沙地上還處於怔然狀態下的男人。
駕車人狂吼。
“大路!”
郭大路眼瞳中的流星越來越大,越來越盛。
他陡然回過神。
下一剎——
馬車車頭頂在沙地上,符籙狂野燃燒,車廂後半段高高翹起,憑藉著巨大的推動力,將馬車車頭抵在地面,燃燒火焰的駕車人直接被沙塵吞沒,一路摧枯拉朽掠出了數里地的距離,兩頭至死也不肯放手的小鬼,與駕車人一起被符籙燃燒成為灰燼。
從高空俯瞰。
這隻燃盡一切的車廂,就像是一枚乘風破浪的小舟,在沙海中猛烈而行。
車廂內,鍾夫人抱著小荔枝,二人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無數沙粒倒卷著灌入廂體。
小荔枝所有的驚恐尖叫,都被孃親有力地捂住。
鍾夫人將孩子死死摟在懷中,她緊緊閉住嘴唇,屏住呼吸,同時將小荔枝的口鼻捂住。
沙塵裹挾血腥,從兩側車簾處如海浪般砸下。
萬鈞之重。
火焰之熾。
好在這輛車廂嚴重失衡,後半截高高翹起,母女二人抵住後廂頂蜷縮,鍾夫人死死抵住身形,維持平衡,不至於被完全吞沒。
滾滾濃煙,在馬車之上升起。
這輛黜陟使特調馬車有著極高的配置,這是天都皇城給予這些獻命中州的“死士”最高的尊敬……至少在危機關頭,能保護其親人的安全。
數百張符籙的推動力,如好幾頭不知疲倦的烈馬拉扯——
而帶來的負作用,就是竭盡全力暴燃後的“炸裂”。
馬車廂體已經出現了熔岩一般的紋路,以及清脆的咔嚓聲響。
一路上飛掠的沙塵,沾染符籙暴燃的火光,瞬間化為璀璨的星芒,向著四面八方彈射而去。
馬車高高翹起的車底,有一個極其狼狽的寬闊身影,如一條八爪魚,死死攀附在車廂底部,他滿面漆黑,被濃煙灼燙,十指生煙,卻始終不肯鬆手。
在符籙暴燃的最底部,有一縷青燦光芒亮起,圍繞著郭大路眉心,映襯漢子如一尊熠熠生輝的金燦神靈。
他艱難挪動五指,向著車廂翹起頂端攀去。
四面八方,沙塵如刀,在漢子面頰刮出一縷又一縷血絲……他爬上車廂廂頂,滿面盡是煙燻汙漬與猩紅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