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方向……顧謙已經開口了數十次。
但這一次,張君令的回覆不同。
她回了顧謙三個字。
“錯不了。”
於是顧謙的神情先是微怔,然後變得驚愕,感動的無以復加。
坐在劍器最前方的張君令,十多天的風沙吹打,她的面頰非但沒有變得乾枯,反而更加瑩潤雪白,這種膚白並非是氣血不足,虛弱蒼白,而是有淺淡的紅潤流淌,整個人好似一塊美玉,體內的氣機每迴圈一個大周天,氣色便好上一份。
這等養顏功夫,已是大隋諸聖山女子夢寐以求的仙術。
張君令哪怕到三百歲,也是這般容顏常駐,看起來與世俗尋常人家的二十歲女子沒有區別。
在蓮花閣內,其他人並不會這門修行法。
這是一門獨特的呼吸法,袁淳先生只傳授了她一人……就連袁淳自己,也不曾修行。
非是不願。
而是不能。
越是強悍的術法,越是挑剔。
就比如徐藏的“砸劍”,哪怕他對著全天下公佈了砸劍的修行法門,真正能夠學會的,可能也只有寧奕一個人。
“就快到了。”張君令睜開雙眼,不再是盤膝姿態,緩慢以手按下,撐起身子,青衣颯然飛舞,兩袖拍打風沙,女子的語氣有些歉意,道:“抱歉……之前需要調養聲息,所以不能開口。”
顧謙微微一怔。
他沒有想到,張君令會對自己開口道歉。
從踏入皇城的初見起,他就覺得張君令……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她的身上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殺氣,卻又不那麼排外,神色間看起來冰冷淡漠,但真正開口,卻會讓人覺得有些溫暖。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但很快顧謙就想明白了原因。
一個人,在昆海洞天,孤獨的閉關,沒有人陪著她說話,沒有人陪著她成長。
當她踏足這片人間的時候,就像是一塊璞玉。
袁淳先生用盡一生的心血,讓這塊璞玉保持完整,不要被世俗玷汙……所以她不曾嚐到這人間的骯髒,也不會對這裡生出厭惡。
顧謙嘆了口氣,搖頭坐了下來,站著實在太累,坐下之後,黑袍與沙石剮蹭摩擦,並沒有出現顧謙擔心的那種沙粒在飛劍屏障內亂跳的景象……相反,經過張君令劍氣氣機的洗滌,這些沙粒連布袍的衣角都割不破,顧謙像是一個生了重病的老人,幽幽吐了口氣,大字型的躺了下去,兩條手臂自然垂落在飛劍兩邊,手指與沙粒啪啪啪相撞,舒服的瘙癢感透過指尖蔓延到渾身四處。
他無力道:“你剛從昆海洞天出來……不懂人情世故,我不怪你。”
張君令柔聲道:“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