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謙沉默拎過竹椅,與公孫越對坐,兩個人在昆海樓的頂層,大風吹過竹欄,掠過衣衫,劃過年輕男人的面頰,掀動兩縷飄動的髮絲。
顧謙的眼神一片清亮,這些日子他休息的很好。
而公孫看起來則像是一個負重累累的木偶,眼中沒什麼神情,但佈滿血絲。
顧謙知道,公孫是這世上一等一謹慎的人,身處此位,必須謹慎,在外不飲一口茶,不食一粒米,天都皇城有太多人想要公孫死……所以他也不信。
唯獨自己是例外。
公孫越把自己的冷茶一飲而盡,是想告訴自己,他並沒有因為太子的召見,而心生間隙。
就像是他一開場說的那些話。
這世上有些關係,是不需要距離的。
只需要足夠的信任。
“我在天都行走多年,看過了太多人,太多畫面,太多場景,但大多都是臨死之前,所以入眼場面往往血腥殘暴……”公孫用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癱坐在竹椅上,像是一個耄耋老人,微闔雙眼,拿著打盹般的語氣開口道:“大部分時候,都會把你支開,那種畫面看多了不好。眾生有喜怒哀樂,也有生死別離,我所見的都是‘死’之一字,見得多了便心中堆積死氣。你不一樣,顧謙,你可以很好的活著……像今日這樣,在一個好天氣,俯瞰這天都的芸芸眾生,你能夠明白‘活著’的意義,能夠感受‘活著’的美好。”
顧謙盯著公孫越,道:“為什麼忽然與我說這些?”
公孫笑了笑,心想這小子怎麼忽然變得如此愚鈍。
他沒有回答,而是道:“昆海樓左使,一個有實權的官職,很好……近幾日入宮,太子請你喝了茶,聊了天,邀請你陪他下棋,還贈了你幾套新袍,顯然是要重用你了,心情如何?”
顧謙擱在膝蓋上的雙拳不自覺鬆開又捏緊。
公孫開口說的那一句話裡……資訊量很大。
太子召他入宮的聖令,沒有隱瞞任何人,入宮之後飲茶聊天也能正常猜到,但公孫連太子贈袍的事情都知道……
顧謙聲音疑惑道:“你在宮裡有眼線?”
公孫失望的開口,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不會真的覺得,當上昆海樓左使,是一件好事吧?”
顧謙沉默下來。
“雲洵遠去東土,代表天都和靈山談判,走到這一步,太子已經榨乾了這位前任情報司大司首的‘價值’,因為需要架空情報司,所以才出現了所謂的‘昆海樓’……”公孫的聲音變得冷酷,而且森嚴,“你昨天才收到的人員名單賬簿,昆海樓在短短一週就填補了數百人,這是春風閣早就埋下的暗探,這是用來取代情報司的……張君令南下所以有了這座樓,有朝一日這女人走了,這座樓也就塌了,從頭到尾這就只是一個虛無的‘機構’,是太子用來呈放野心的器皿。”
“所以呢?”顧謙聲音也變得冷了起來。
“所以?”